季青珣的人从韦家撤出来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也去偏房查了,从一口井中找出了皇后贴身宫女的尸身。
那口井正是韦琅从一家的,他们则是逃走的偏房之一。
季青珣从进了公主府,就再没和韦家有过往来,他羽翼未丰,也难以查找韦琅从一家逃起了哪里,反而是韦玉宁,一封信从关陵送了来,让季青珣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这其中只怕也有韦琅从的授意。
彼时他未成气候,但为防别人捷足先登,便去信给韦琅从,告知了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手中有传位诏书之事,韦琅从亦知他身份,两方联手可说是水到渠成。
若不是为了找出那东西,季青珣不会与韦琅从周旋这么多年,还费心保住韦玉宁的性命。
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季青珣放下信,问道:“那侍女说的地方,可都一一搜查过了?”
安桃是韦玉宁的贴身侍女,韦家出逃之时带出来的下人没有几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他们一路经过了什么地方,在何处停留,一应细节,安桃都是知道的,她把这些都告诉了许怀言。
尹成摇了摇头,“没有查到,一个侍女,就算一路跟下来,这些重要的东西,主子要藏起来,又怎么会让人注意到呢。”
“是吗……”
季青珣闭眼,水带着船轻轻晃动。
他将许怀言的消息前后仔细回忆了一阵,还有这些年盯着韦家的点点滴滴,韦琅从十分谨慎,韦家落脚关陵,住的是寻常院子,没有暗道,这些年暗地里都摸索过了,都没有痕迹。
这东西该在不远又不近的地方,韦琅从很放心,从来不会去看,说起来,韦琅从的夫人冯氏半路就病亡了,连葬在哪儿都不知道……
似乎在经过谓宁一带时得急病死的,那侍女却不知道到底葬在了哪里。
“你去,让人把冯氏的坟找出来。”
“是。”尹成出去传令去了。
画舫靠岸,季青珣下了船,就见到了街市中一个不算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在阿萝口中反复念及的起居郎吗?
此时上官峤正在一家书肆前,翻看一卷碑文拓印,季青珣走上前去:“上官先生,久仰。”
上官峤从书卷中抬起头,一下就认出了眼前环佩青衣的青年。
“季郎君。”上官峤还记得他的名字,毕竟一说起公主的面首,他能想到的也唯有此人。
是曾与她同床共枕的人,也是公主如今想杀的人,虽她与自己开诚布公说过,上官峤见到此人,难免念头纷繁,滋味难言。
寒暄之后谁也没有紧着说话,气氛出奇地怪异起来。
还是季青珣先开了口:“冒昧打扰上官先生了,在下是公主府门客,有一惑,诚请先生指教。”
“请讲。”
“不知公主那日的文章是有何问题?在下问她,她总不肯说,自己又悄悄写了起来,再不要在下帮忙了。”
季青珣话中掩不住的亲近让上官峤沉下了眼眉,若不是知道公主对眼前人是什么态度,他或许会有反应。
但这季青珣显然不知道自己被公主记恨上了。
上官峤放下了的拓印:“那文章是你帮着润色的?”也就是说另一篇也出自他之手。
青年温文有礼道:“先生莫怪,确是在下帮的公主,她极为看重那篇文章,在下陪着写到了夜半三更,在下实在不忍,才帮忙一二,但其中所思所感,皆出自公主自己。”
“季郎君才华横溢,某心中佩服,公主已经跟我认错,自愧不该请人代笔,便是一笔一画都该亲力亲为,她在老师面前才能持身清正。”
上官峤看向他,眼神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退避。
那日宫门匆匆一见,他本以为眼前人是一个骁健的武将,现在穿上士子斓衫,又似一位翩翩郎君,更未想到其人文采过人,不下状元。
怪不得让公主欲摆脱其而不能。
季青珣一字一句:“公主有错,在下也有错。”事情他们是一块儿做的,错也是一起犯的。
说完这句,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季青珣思量着眼前人和阿萝干系到底如何,上官峤在想此人威胁公主到哪一步了。
尹成又在这时出现了,附耳在季青珣耳边说了一句话。
上官峤就见青年上一瞬还和风丽日的一张脸,下一瞬就山雨欲来,乌云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