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珣站住了脚步。
郑嬷嬷受罚,这倒是头一回,但听了前因后果,他却没有多大反应。
解意不过是一个解闷的玩物,他难得被公主记起一日,会恃宠生娇让阿萝帮他打压别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替解意出气是其一,更重要的只怕是知道有人在窥探她,这件事自然要迁怒在选用奴仆的郑嬷嬷头上,正巧碰上新进府的厨娘回话不敬,更惹了她生气。
郑嬷嬷将事情推到外府安插暗探,只领了一个失察之罪,阿萝并未多加追究,也是信任她的表现。
这件事捋下来,阿萝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只是掌嘴杖责,只怕还是看在季青珣的面上从轻发落了。
他未将事情放在心上,依旧往主院走,却又见郑嬷嬷迎了上来。
她身子骨还算硬朗,挨了十杖还能坚持站着,出现在季青珣面前。
“如今芸娘不得入府,庖厨那边要如何是好?”
这只是一件小事,想要管住厨房也只是为备不时之需,季青珣不甚在意:“此事本也不是必需,照旧从厨房提一个就是了。”
郑嬷嬷点头,又道:“公主似对老奴不喜,还请主子在公主面前,多为老奴美言几句。”
“公主惩治不得心的下人,惩治完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若我去说,这件事就还未了,到时公主借机换了你,又能说什么?”
季青珣深知此刻最不能劝的是他,这件事打完奴才就结束了,不必再徒生枝节。
“公主要老奴处置了窥伺之人,但未说姓名,老奴只好把换进主院中的人,稍近点的人都换了……”郑嬷嬷道。
季青珣听到此,心中一震。
阿萝若知道郑嬷嬷对暗探的事不知情,为何不说姓名,难道她是怀疑了?
还是说,她只是单纯忘了,又或者想看看郑嬷嬷有没有本事,把人查出来?
无论怎么想,都是第一种可能比较大。
“你……罢,下去吧。”季青珣摆了摆手。
郑嬷嬷应是退下,但没走几步,就撞见了公主身边的春信,季青珣退后一步,隐在了阴影里。
春信说道:“嬷嬷,正找你呢,你怎么挨了板子还到处跑啊?”春信声音脆生生的,一派天真。
“老奴去药房拿点药……可是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公主先前生气忘了说了,那名窥伺的侍女叫璃儿,你可处置了不曾?”
郑嬷嬷朝身后看了一眼,才说:“老奴虽不知是哪个,但这阵子提拔的人俱已换了,还请公主放心,这一回都是知根知底的,若再出岔子,老奴以死谢罪。”
“好了好了,处置了就行,你说这么多我记不住的。”春信说完转身回了主院去。
原来真的只是生气才忘了吗?
季青珣负在背后的手握了又松,确实是她的性子。
走进主院,却不见阿萝如旧日坐在厅中等他,几个侍女正在收拾碗碟,显然是主人已用了晚膳。
秋祝见季青珣,说道:“公主刚用完晚膳,现下不知往哪儿去了。”
至此,季青珣终于皱起了眉。
往常阿萝都是风雨不改地等他一起用饭,今日是怎么了?低头看看青梅酿,他出了主院。
公主府堪比一座行宫,想要在其中找一个人非得走断腿不可,对季青珣来说却易如反掌,很快就有人告知了他公主的去向。
李持月此时正在花园中给浇水。
已是花木森然蓊郁的时节,繁花带露,绿屏添雅,多情藤蔓披拂滋长,天下婀娜珍奇尽聚于此。
四角的琉璃宫灯被点亮,精致错落,灯影花影仙气翩跹,人在其中走,恍惚如见画中仙。
李持月立在径道之上,长柄水瓢一一浇过那些娇弱的花儿,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几个贴身的仆从都立在远处,只有知情站得最近,在凉风拂起前将手上的披风披到公主身上去,提着水桶亦步亦趋地跟着。
季青珣望着园中二人,浅碧色的眸子凉若幽潭。
“浇这么多水,也不怕淹坏了茎苗。”
刚听到这句话,就被人从背后环抱住了,李持月回头,就见一张玉面贴了上来,不是季青珣还有谁。
她轻挣了一下,语气桀骜:“淹坏了就再换,就是这一整个园子都被淹了又有什么要紧。”
“是是,一座园子怎抵得过阿萝开心。”季青珣下巴轻蹭李持月的发,视线看向的却是知情。
那双碧幽幽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与公主要说点体己话,快滚。
知情准备无视的时候,李持月却将水瓢丢进桶中:“知情,再换一桶来。”
他只能暂离了。
李持月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似未看到季青珣,径直走进了中心的八角小亭中,靠着围栏欣赏月色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