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艾叶子还把花生分给了坐在前头流口水的小男孩吃。
三个人吃花生吃得兴头,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
“陈书记的儿子……艾所长的幺女……”
“难怪弄得到……”
“哎,好福气……”
铜锣响,鼓点声起,舞台幕布被两个大汉撩开,舞台聚光灯旋转,对准了舞台中央——
“小品,花三娘采桑记。讲的是花三娘的桑树长虫子,全村人帮她治虫的故事。”陈虎子啃着花生,对舞台指指点点,“开场第一个!精华,精华!”
一旁的大人都被这句煞有介事的评价逗了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第二个节目……第三个……
每个节目上演,陈虎子都能讲出一二三来,说的又有趣又真实,让很多大人都情不自禁听起了这孩子说的话。
第三个节目是“保卫黄河”大合唱,陈虎子嗑着花生,吧啦吧啦地扯着这首歌的背景和冼星海爷爷作曲的趣事。
讲到冼星海爷爷写完第一稿不满意,拿上去给别人看却是一片夸,还在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陈虎子忽然刹住话头,一脸严肃。
一边的人催促说:“怎么了怎么了,最后改稿子没有?”
“等会再说了。”陈虎子严肃地站起来,“我要去茅厕!”
周围人哈哈哈大笑,坐在旁边的人纷纷往后头挤了挤,给他挪出一条道,还有人嘱咐:“快去快回!俺还想听呢……”
立刻有人啐他:“这事也是能控时的?净瞎扯!”
身边笑成一团,远处的人都纷纷侧目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陈虎子很快走远了,艾叶子也懒得关心他到底是去干什么,细细打量起舞台和舞台周遭的布置。
舞台左右有幕布遮着,让演员进场;左右各两个候场室,乐器候场室在左,朗诵、舞蹈表演类的在右,分别紧挨着更衣室……
现在是第三个节目,刚表演到一半——自家姐姐的节目是第四个。
艾叶子莫名有点紧张,站起身,前边刚刚陪她吃花生的小男孩怯怯地看着她:“你……你不吃花生了吗?剩下的可以给我吗?”
艾叶子把剩下半包花生递给小男孩,再抬头时,看到刘秋水快步穿过舞台前方、和第一排交界的地方。
下一个节目她就要出场!刘秋水不在幕布后准备,她这是要去哪里?
答案很快揭晓,刘秋水快速走进舞台右侧的更衣室,大概是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注1)”
激昂的歌声一重叠着一重,瞬间将观众的气氛拉到高潮,好些观众激动地起立,掌声翻天倒海……
一片喧嚣中,歌曲接近尾音,第三个节目在狂热的掌声中谢幕,穿着军装的主持人走上台,开始读台词:“听完了慷慨激昂的……”
刘秋水还没有出更衣室。
艾叶子拨开人群往更衣室方向跑去,越跑越快,几次都差点被人撞飞,踩到人了也来不及道歉。
就差一点……
“你在干什么?”
艾叶子跑过一排排座椅,就在靠近更衣室时,陈虎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她:“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好好看表演吗?干嘛老是跑来跑去的?”
艾叶子看了眼不远处的更衣室,嘴角抽了抽,只能说:“我也想去茅厕……”
“哎这么巧?难不成那花生有问题?”陈虎子很认真地分析,“我明天和我爸说一声,叫他给供销社换一家供应商。”
艾叶子为莫名躺枪的供应商默哀。
第四个节目,宣传队舞蹈队,采茶舞。
这是一支非常经典的舞,茶公常用颤腿、屈膝作矮桩动作,舞步轻快潇洒;茶娘的动作多为羞涩含蓄、细碎轻盈的舞步,多用“十字步”、“踏步转”。(注2)
翠绿的灯光下,伴随一声清越的吆喝,饰演茶娘的艾丽梅一手怀抱茶筐,一手挥舞彩扇,眼神灵动,脚步轻快而有力,台下瞬间响起阵阵惊呼。
她的身后,一群灵秀的采茶女迈着俏皮的舞步,踏着旋律的节拍出场,一场舞就此拉开序幕——
“我要求演出停止——”
台下忽然想起一声尖叫,一片嘈杂的喧闹中,没有人注意。
“给我停下!艾丽梅害我——”
声音又尖又细,划破了喜悦与欢腾,一个娇小的身影爬上了灯光架,抓着帷幕顶端“迎新春,庆元旦”的横幅,狠狠一扯——
哗啦一声,鲜红的横幅在此时仿佛是一面坠落的旗帜,在众目睽睽下摇摇晃晃地坠落。
艾叶子只觉得心脏骤停,死死地看着刘秋水的右手——
提着一双舞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