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一直在身侧守着他,没想到这一睡便入夜了。
她望着廊前洒下的月色,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
顾钦起身,回望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苏玉澈,他睡得很安静,几乎都没怎么换过姿势。她弯身下去,想摸一摸他的脸,可是又怕将人吵醒,探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忽然,他身子抽动了一下,一条腿就这样露出来,像是做了什么紧张刺激的梦,连眉头也皱紧了。
顾钦耐心地给他把腿放进去盖好被子,又在将要离去时,忍不住探进被子里用指尖揉了揉他的膝。
须臾之后,顾钦站起了身子,指尖上还残留着苏玉澈温香的气息。
她微微低头,在自己摸过他的指尖上亲了一下,才拾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外衣趁夜出了丞相府。
第37章
南暻使臣的来贺迫在眉睫, 飞鸽传书他们的距离一日日地近了,然而比之更加紧迫的,是李长安的寿宴。
国君贺寿向来普天同庆, 在这一日所有人都会休沐一日, 官员不必早朝, 但在入夜后要进宫宴饮。
往年的寿宴都是由苏玉澈一手操办,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人从头到尾就没好好休息过,就连休沐日也要看堆积的公文,即便是每日都在顾钦的监督下多吃了两碗饭,可一点儿也没见人长起肉来。
她就坐在苏玉澈的书案上,盯着他巨细无遗拟定寿宴之事,心中顿生不满:“陛下拿你当什么?如此连轴转,身子迟早吃不消。”
苏玉澈平日都做习惯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替他抱怨, 抬眸温然一笑:“陛下多疑, 他信不过别人,操办寿宴可大可小, 若是一时不慎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丢给重德不就好了,那老头现在可不敢出什么岔子,之前又是礼部侍郎,怎么可能不懂这些。”顾钦说着,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 “听我的, 丢给他做,一个寿宴而已, 谁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苏玉澈目光落在顾钦覆着他的手背上,道:“今年尤为要紧, 算算日子,南暻使臣定然也会参加寿宴。”
“那又怎么样!边陲小国而已,重德还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了?”顾钦眼睁睁看着他熬了大半个晚上,下朝歇都不歇一会儿又在这儿弄这堆东西,如何能熬得住?
她主意一定,一时也不顾苏玉澈愿不愿意,弯身抱起人就往床上走。
“顾钦!”苏玉澈却是恼了,“你不要妨碍我。”
“他就那么好吗?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顾钦的语气也不容拒绝,一句话成功让苏玉澈想起之前陛下在他府中私见顾钦的事,又默下声来不说话了。
自那之后,他和顾钦都彼此心照不宣,再也没提过那晚的事,可心里究竟介不介怀,那就另说了。
“元希。”顾钦轻声唤他的字,“歇一会儿罢,又不急这一时。”
她揽着人放进被子里,妥帖熟稔地给他按揉着双腿,力道恰到好处的舒服,苏玉澈再怎么强韧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顾钦见人睡了,又去书案把人拟定的安排都看了一遍,重新找了张纸在后面跟着补,替人把今日的公务都做完了。
她不大擅长政务,但好歹也算是个思虑周全的人,把能想到的都添了上去,忙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也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腹诽这写毛笔字真没比提刀轻松到哪儿去。
顾钦不会写毛笔字,就现在这些还是穿过来之后抽空练的,所以虽然写都写了,但是字实在是一言难尽,只能勉强看出写的都是些什么,远谈不上美观了。
她写完之后就把笔一丢,躺在外面屋檐下晒太阳。
这些日子的肃京很太平,好似一汪静湖,让顾钦的节奏更慢了下来。
但她心中始终惦记着顾启将军被害一事,一个为国尽忠十几年的武将死在边疆,并未在这繁华的肃京中激起多大的风波。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多半牵扯重重,以她现今的位置恐怕还介入不到里面,只能循序渐进。
昨夜顾钦何尝不是陪着苏玉澈守了大半夜,这会儿阳光正好,她闭上眼睛小憩,屋里的人却醒了。
苏玉澈醒后先是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被子有没有盖好,等他撑起身子才发现顾钦不在房中,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出去了。
他独自整理好衣服,轮椅就放在他手边,这些时日训练下来,他自己一个人行动自如很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吃力了。
他把自己安顿在轮椅上,瞥了眼还堆满公文的书案,微叹一声过去继续批文。
然而刚一展开书简,就见下面压着一沓纸,上面的落字龙飞凤舞、放荡不羁,详细安顿了接下来的寿宴仪程,巨细无遗,甚至有些地方是苏玉澈都不曾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