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盘膝坐在地板上:
“本来,有个导演叫我主演一部叫《无声萧》的电影,跟德士汀·荷夫曼一同担纲的,兴奋得我!人家是奥斯卡影帝,有机会跟他演对手戏等于抬高了我的身价。正在我开始自大的时候,宣布换角,不用亚裔了,这《无声萧》真正无声了!”
世华想像得到安邦是多么的失望,他是排亚风潮中的牺牲者,平白失去这个好机会,那本应是他电影生涯的转折点,这么的失去了,安邦的难过定会比他表现出来的深很多。
“幸而任澄发神经想起我,不然我还要无声很久。”安邦作捏了一把汗状。盛世华说:
“世事真不可思议,怎么我、你和李颀三个都加入了演艺界?”
提起工作,盛世华便想起了:
“安邦,你的录影改迟一个礼拜好吗?朗尼刚挂长途电话来,他说可以依照原定计划上我的节目了。”
安邦是脑筋灵的:
“那高个儿?他是依照原定计划追你!”
“有人追我不好吗?”世华喜欢被追求的感觉。
安邦沉吟了一会:“无可否认,他的条件比我好得多。高大、英俊、有本事、有钱,我不能跟他比。”
世华屈起手指在他头上打了个爆谷:“再讲条件我便打死你。”
安邦像顽童般护着头:“不要打死我!打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世华的声音充满了深长的情意:“那么你便知道,到你死的一天我还爱着你。”
安邦顽皮的脸孔随着嘴角微微掀起的一丝笑意,变成了一首诗。
“世华,你真的是个敢爱的女人。我不再提条件了,也不问你为什么爱我了。”
安邦说。
“自小至大,我从没想过要问别人:你为什么爱我?那需要解释的吗?”世华从来没想过这类问题。
“你漂亮,聪明,书念得好,连做你所不愿意做的电视节目都一鸣惊人。富裕的家庭背景令你有自信,你不了解我们小康之家出身的人的缺乏自信的。”
“都是傻话!”世华完全不同意:“要是要比条件,不如返回从前,盲婚哑嫁,门当户对算了,男女双方结婚前压根儿不需要相识!”
“做了节目主持人,果然牙尖嘴利起来了,我投降。”安邦举起双手。
“不许说投降,我要的不是胜利。”世华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安邦温柔地把她的手放在他胸前,让她感觉到他澎湃的心的跳动:“你所要的,你早已有了。”
“我知道,安邦,从第一天见到你起我便知道。那时,你专门取笑我,揶揄我,但是,真奇怪,我觉得你第一天见到我便喜欢我。”世华如述说旧梦:“我甚至有个感觉,我会爱上你,你会爱上我。安邦,怎么解释呢?”
盛世华是个完全感性的女人,他不晓得怎么解释感性。
“好吧,我让路,让孙朗尼先上你的节目吧。大明星当然是要压轴的,不叫我做中间也好。”安邦很想躺在她身旁,但老觉得有点别忸。
盛世华是解意的:“来,睡我惯睡的这边,我知道你不喜欢李颀睡过的那边。”
“不许你睡他那边,我们两个都挤在你惯睡的那边。”安邦孩子气地挤到她身边。
盛世华跟他鼻子对鼻子的躺着,他逗逗她的长睫毛,她笑。
她逗逗他的高鼻子,他笑。
安邦像呵护孩子般拍拍她的背:“你累了,快睡吧。”
盛世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安邦有与花同眠的感觉,舍不得合上眼睛。
黄昏近晚,世华吃药的时间到了,惺惺忪忪的服完药便又睡着了,不肯吃饭。
安邦自己弄了点宵夜,看着黑夜天空上的星星,那么大的一颗星,才能在夜空上放一点光芒,人世间的成败荣枯,实在有如浮云掠过。
他想及自己和世华,他俩都不是浮名的奴隶,他们是为了生存而争取浮名,再把浮名去换钱,然后再共寻宁谧快乐的新世界。
李颀比他们踏实得多,他在自生自灭的环境下长大,他毕生惟一得过的无条件之爱,不用物质换回来的爱,便是盛世华的爱。
自幼至大饱受白眼的他,名与利都是重要的,十年影迷偶像的生活重建了另一个挥洒自如的他,他害怕变回处处碰壁、没人看得起的他。
此刻李颀的确是在和任澄及编剧研究剧本。他是老手,他懂得安邦,他清楚安邦的表演能力,有些场面,有些对白,他一看便知道安邦很容易便可抢他的镜头,但他决定不抗议,他打算接受这个挑战。
他决定不让情绪影响他演这部戏。
翌日,他去探望过世华,安邦在那儿,他问候了世华几句,话也不多说便离去。明天要开戏,他在备战状态,安邦从他火焰似的深邃眼睛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