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可以欣赏窗外的青山翠谷,她真想在这儿洗个澡。
她其实不需去洗手间,但也只好按了按冲水掣,好让李颀听到。
从洗手间走出来,世华赞道:
“浴室的设计真好,既有户内的安全,又有户外树木林荫中的感觉。”
“你随时可以来住。”李颀说:“还有几个房间的浴室都是这样的。”
安邦满肚子不是味儿。
他仍然没有什么钱,从二十三岁到现在,只拍过两部电影。
“我得回公司开会,小盛,开完会我来找你,今夜一道儿吃晚饭。”
李颀匆匆开了他的平治走了,临出门吩咐司机把盛世华和程安邦送回家。
在车房里,盛世华赫然见到部红色的法拉利跑车。
安邦亦留意到,连连摇头:
“怎么我的情敌们都有部红色的法拉利?王法松有一部,所以李颀发迹后要买一部,那么当我手头松动时,岂不是因为李颀有一部,我又得买一部?”
“别多事,我只有部本田小汽车而已。”世华说。
“你家从前的劳斯莱斯呢?”安邦问。
“不卖掉也养不起,牌费一年两万多块,保险又两万多块,请司机十万块一年,劳斯莱斯喝汽油跟吃XO干邑一样,加一千块钱汽油,走不了三天。”
盛世华说起来,没什么唏嘘了,家道中落已多年,她不特别缅怀物质上的一切,令她担心的,是父母的衰颓。
从前父母不是每晚被邀出去应酬,便是在家华堂夜宴,如今,父母住在小公寓里,深居简出,父亲的孤寂与健康尤其令她担心。
两人坐在李颀另一部簇新的平治560里,各怀心事,都沉默起来。
安邦只说了一句话,叫司机把他们送到喇沙利道十一号。
到了,安邦给了司机两百块打赏。
在电梯里,安邦问世华:
“我是否出手太少?”
“够了,够了,别学暴发户作风。”世华到底是世家女儿。
“我还未暴发呢。”安邦自嘲:“李颀跟我同年的,是不是?”
“差不多吧。”世华答。
安邦有说不出的不痛快。
李颀,十年前的穷小子,十年后,华屋名车,有名有利。
世华的感受亦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李颀不再是在盛家大门一站五小时,连佣人都不让他进去的可怜人了。
方才看他指点司机送客的气派,不折不扣是个天之骄子的气派。
她怀疑他是否还需要她。
进了那不大不小的客厅,安邦问:
“怎么李颀不买部劳斯莱斯?”
“他不是喜欢劳斯莱斯那类人。”世华直觉地回答。
“我倒想有一部。”安邦说。
“要来干吗?”世华间。
安邦五根指头轮流地敲着桌子:
“拿去卖了套现!”
“你还是那么穷吧?”世华不清楚他的经济情形。
“还未至于那么穷,不过,坐食山崩。”安邦说:“你知道,我只不过是拿了两部片的片酬。”
世华很想知道,在未拍电影的七八年间,他到底做过什么工作。
安邦支吾以对。
“你跟安雄分开了,我都不知道。”安邦说:“安雄根本不跟母亲和我来往。”
“他……他不寄钱给母亲吗?”世华从丈夫口中,极少听见他说起家庭的事。
“安雄跟母亲一向有心病。他觉得母亲对他不好,疼我不疼他。”安邦懒懒地说:“也许他害怕寄了钱给我妈,我妈用来养我吧。”
“你有没有养你妈?”世华问。
安邦又是支支吾吾:
“一起住,不分什么谁养谁的!”
世华说:
“现在我养家。”
“怎么不跟父母住,省点开支?”安邦问。
“跟他们住,日夜听我妈数说我为什么不嫁王法松,日夜看着我爹自嗟自怨?那样我会疯了。妹妹不嫁,弟弟又不娶,一屋子人挤着。”
“可怜的小宝宝。”安邦吻吻她的脖子:“那样你的男朋友们都不可以上去聊天了。”
“我没有男朋友。”世华感喟:“也许是,嗯,说不上来,没心情。”
盛世华弄了两杯咖啡,一杯给安邦,一杯给自己。
她呷着咖啡:
“怎么说呢?苦吗?我又不是很苦,月入四万,很多人月入四千都养得活一家了。好吗?我亦不算很好,徒得虚名。不上不下的,老觉得自己连诉苦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那么糟糕吧?”安邦觉察到她双眉未曾展过。
世华拿着咖啡碟子的手微抖:
“诉苦也讲资格的,不是很苦便合诉苦的条件。”
安邦欣赏着她喝咖啡的仪态:
“始终是大家小姐,喝咖啡一定连杯连碟子拿起,不会只拿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