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把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好逼迫太多,又稍微劝了几句,便说有事要忙,把空间留给父子两个,自己告别而去。
楼千里并不想跟他爸谈什么,起身要走。
而楼南却叫住了他:“你干嘛?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楼千里转过身看住他:“你想说什么?”
楼南放下杂志,眼睛看着窗户外边儿,深深地吸口气:“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最好不要为了跟我赌气,草率地做出决定。”
楼千里气笑,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问:“楼教授,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的决定是理智的、英明的,而我的决定永远是草率的、冲动的?”
楼南的脸色有点儿难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必须承认,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比你有更丰富的人生经验,所以我做出的决定大概率比你自己的决定要更好。”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楼千里也不耽搁,再次起身要走。
从前,他试过反复的跟楼南争论道理,但是到如今,他知道这根本毫无意义。楼南永远是固执己见的。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所以他能在学术上占有一席之地,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所以他才被他牢牢地绑缚了那么多年。
楼南霍然起立,怒喝道:“楼千里,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楼千里冷笑反问:“什么叫识好歹?
“你叫我学什么我就必须学什么,这就叫识好歹?
“你叫我跟谁绝交我就必须跟谁绝交,这就叫识好歹?
“你永远有一堆的书本和作业让我学;
“我明明学得比谁都好,可是我比谁都玩得少;
“我喜欢的游戏永远是浪费时间;
“别人小时候都有朋友,就我没有,我整个就是一个书呆子。
“如果不是高中的时候故意交白卷留级,我甚至连冯威这一个朋友都不认识,然后只能做个像你一样到处忽悠大家花钱的经济学教授——这就是你的识好歹了?”
楼南像被打了一拳似的,怒道:“我是为了让你高效利用生命!要不是我,你能够年纪轻轻就取得现在的成就吗?”
“也许不能吧,”楼千里戏谑地一笑,“但是那样的话,我现在肯定不会这么不孝顺你。”
楼南气得胸腔像风箱一样起伏不停:“你个白眼狼!”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把手插在裤袋里,抬脚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说,“哦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你给我介绍的那些女人,我都不喜欢吗?因为她们都太崇拜你了,也太听话了,我看着她们就觉得难受。
“所以,醒醒敢跟你怼上,我觉得她真的很酷!”
楼南气得抓起手边的烟灰缸就扔了过去。
“砰咚——”
烟灰缸砸在墙上,又摔在地上,达成了粉身碎骨的成就。
楼千里不急不缓地走出书房门,甚至压根没有担心过后脑被袭。
小时候楼南还打过他,但自从高中他故意留级被暴打一顿送进医院以后,楼南就再也没有冲着他动过手。
不是楼南修身养性不再发脾气了,而是他举起巴掌对准他后,手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重重落下。
从此,当儿子的没再怕过当老子的。
楼千里冲下楼上了自己的车以后,林冰如匆匆追了下来。
他降下车窗说:“妈,你要是想帮爸说话,那就算了。”
林冰如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我不是来帮他说话的,但是父子俩哪有隔夜仇,你也别记恨他。”
“我知道。”
“还有,不管你对你爸有什么意见,也别因为要跟你爸赌气,轻率地决定自己的人生。”
楼千里顿时拉下脸来:“妈,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会轻率决定人生的人吗?”
见儿子不悦,林冰如赶紧改口:“没有没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你。还有——”
她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个拿着。”
“什么意思?”
“这是你爸替你准备的,你交给舒老师吧。”
楼千里嘲弄地扯了扯嘴角:“醒醒连我的钱都不要,更不会拿他的钱。”
“你爸的意思是,这个钱是做彩礼还是做孩子的奶粉钱,由你决定。”
他怔忪片刻,半晌失笑道:“妈,你不用帮爸打圆场。”
“这真是你爸让我交给你的。”
楼千里不是很信。
在他看来,楼南太自傲了,至少在家里从来不肯向其他人低头。
林冰如深深叹口气:“其实有时候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他都一声不吭。我看得出他是后悔了,但是你爸这个人好面子,所以从不在口头上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