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与宫女之事就更好办了,宫中本就有宫女与内侍对食的先例,李玄贞将此事交给了莫公公去处置——有才能、可堪用的允了也未尝不可;无才无德却又贪那片刻欢愉的,皆杖三十再驱逐出宫。
最让李玄贞气愤的便是那两名宫妃偷行苟且之事。
偏偏顾及颜面,李玄贞又只能隐秘处置,如此竟耗费月余才取了这些人的贱命。
不过这些事虽糟心,却不是李玄贞最看重的。
找出埋伏在宫中别有用心之人,才是他此次让裴君慎入宫查案的最终目的。
幸而裴君慎不辱圣命,抽丝剥茧,总算在三月下旬寻到了白苏的同伙。
但是他并未声张,除了将疑凶姓名上呈给李玄贞之外,不曾与任何人透露。
李玄贞的想法则与裴君慎不谋而合,顺藤摸瓜、欲擒故纵才是上上策。
因此上月同僚宴会那日,李玄贞便授意裴君慎以“白苏心怀私怨故谋害皇后”之由结了案。
李裕广等人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真的结了案,这才于当晚设下宴席邀裴君慎前去宝春酒楼赴宴。
司无明和崔瑾比较好说话,当时他一提,两人便应了。
裴君慎和沈季却都拒绝了宴请。
只是碍于与李裕广之间的情分不同,所以两人拒绝的方式亦有所不同,一个直白,一个委婉。
后来李裕广才灵机一动,偷袭后方,出主意让司无明写下宴贴分别送去了裴府和沈府,邀两人的夫人一同参宴。
果然,计策奏效,当晚宴会李裕广自觉众人皆是尽兴而归。
可——“司监正出事那日正是四月二十二……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办什么劳什子宴会,司监正如果没有喝醉酒说胡话,也许就不会一语成戳!”
大理寺,少卿公务房,李裕广垂头丧气,懊恼又悔恨。
裴君慎告假多日,公务积攒了许多,听罢一边垂眸翻阅卷宗一边回道:“李指挥使,你若真觉得愧对司监正,便回去整顿好金吾卫。”
“去年八月,沈侍郎之女深夜险遭欺凌;九月,刑部胡侍郎横死东市街头;十一月,谋害许县令的婉娘竟于深夜逃出长安;时至今日,凶徒夜潜司府,伤人后又无声无息的逃走。”
“此四桩案件,金吾卫从始至终竟一无所觉。”
他说着顿了顿,放下手中卷宗,看向李裕广的目光凌厉而肃沉:“怎么?金吾卫的巡防是漏成了筛子吗?”
李裕广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自从成为金吾卫指挥使,大人从未训斥过他……“是,大人,属下这就回去整顿。”
当初大人交到他手上的金吾卫绝不是如今的金吾卫,甚至有段时间,长安百姓夜不闭户,从不担心会有贼人踏足家宅,因为金吾卫会一巡又一巡,一刻不停地在长安城中巡防。
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去年八月么?亦或是更早……
李裕广并非朽木,经裴君慎一番训斥,他心中很快就有了眉目,离开大理寺后便直奔金吾卫营防。
不想在他离开之后,裴君慎翻阅卷宗的指尖却忽地一顿——四月二十二,四月二十二……
他目光一凛,瞬间起身疾步往外走,路过崔瑾的公务间时他脚步不停,只抬手在门框上急敲了两下便继续前行。
崔瑾这会儿正要用午膳,还特地让崔达去朱家铺子买了奶酿鱼汤来,没想到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少卿大人急召去办案,他咽咽喉,一番挣扎后果断拿起两个胡麻饼塞进怀中,急匆匆追了上去。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马房。
各自牵了马后,崔瑾才终于寻得空隙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裴君慎翻身上马:“宝春酒楼。”
崔瑾跟着踩上马蹬:“查哪个案子?”
裴君慎沉声:“司无明。”
司无明?崔瑾轻怔,查他的案子为何要去宝春酒楼?
自上月他们一行人在宝春酒楼吃宴之后,司无明便没再去过西市,整日早出早归,踪迹简单清晰,不是在钦天监和司府,便是被圣上叫去了宫中问话。
只是这话崔瑾来不及问,那厢裴君慎便已经沉喝一声,策马离去。
他也只好急忙跟上去,耳边只剩呼啸风声。
*
夜深,风声呼啸。
崔英沐浴后绞干湿发,便走到内室坐塌边,将三本记事册放在了上头矮几上。
不知不觉间,她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两年多,算起来好像快一千天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崔英最初在记事册上记下在安平遇见的人与事时,其实是觉得好玩。
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去,所以谁来欺负了她,她又是怎么反击的,她都写在了记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