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但我无法信任你。”
通天:“我曾经信过你,那次得到的教训我终身难忘。”
通天:“我不想再相信你第二次。”
他顿了一顿,坦白道:“对不起,但是我付不起这个代价了。”
他必须要去救下他的师尊,他不能辜负任何一个选择站在他身边的人,他需要对所有的人负起责任来!他怎么敢……再去信一个曾经与他为敌的人?
封神之战教会了他太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心难测。
世人皆惧断肠物,谁知最毒在人心?
他不敢信,也不能信。
上清通天,到底不是曾经的那个上清通天了。他再也不能再随意地凭借自己的心意行事。
要是师尊仍然在他身边的话,或许他还能肆意几分……可是师尊不在了啊。
通天的心微微沉了几分,仿佛先前所喝之药的苦意又泛上了舌尖,引得他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黄连水中,又苦又涩,难熬得很。
他微微阖了阖眼眸,将心头的情绪重新压了回去,抱着玉简站起身来,从元始身旁擦肩而过。
“……元始,你不要再来碧游宫了。”
通天:“你我之间,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元始忽而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垂落的衣袖。
可通天随意一闪,又挣脱了他的手。
少年侧身望向元始,从今往后的万千岁月之中,他们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相处过。
“倘若你意有难平,那就什么都别做吧。”
通天看着眼前的元始,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之上,眼中无悲无喜,像是终究选择了放下:“你们什么都不做,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红衣圣人的话就像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魇,缠绕在元始天尊灵台方寸,教他日日夜夜,难以忘怀。
他最后望去的那一眼里,只见得通天推开门扉,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
一次也没有回头。
*
“当时只道是寻常”,这是元始。
“而今才道当时错”,这是通天。
他们之间,早在前世之时,便已经彻底结束了。
*
女娲穿梭在巫妖两族的战场之中,蛇尾蜿蜒,状似无意地路过,随意地插了几次手。
对面的人群原先反应不过来,后来反应过来了,每每看到她出现,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女娲圣人笑眯眯的,仿佛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转过头来,那些骂过她的人又通通倒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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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神出鬼没的女娲圣人再度出现在妖族这边的战场之上,和东皇太一一道打了个完美的配合,刷刷刷收割了不少的人头,方才以手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
战争不会让圣人疲惫,但死亡会。
长久地面临着无边无际的死亡,头顶始终密布着劫云,魂魄也不禁受到血煞之气的影响。
哪怕至尊至贵如圣人,也难以保全己身,不知何时就动了无名之火,生了痴嗔妄念,转而莫名其妙地入了这劫数。
女娲垂了垂眼眸,似叹似嘲地对着一旁的太一开了口:“若是再这样待下去,恐怕连我也要控制不了自己,转而沉浸在永无止境的杀戮之中了。”
万千的生灵在量劫之中是多么微小的存在啊!顷刻间,人便像麦子一样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一波又一波的,总也见不到尽头。
无边的血色映着漫天残阳,透着残酷的美感。
女娲圣人凝视着这一幕,深深地叹了一声:“东皇陛下,给你一个简单的忠告,若是有可能的话,尽量不要亲自动手去杀人。就算一定要杀人,也不要凭借自己的圣人修为,一口气杀太多人。”
太一琢磨了片刻,抹了一把自己面颊上沾染的猩红血迹:“女娲娘娘此言,听起来很像是废话文学啊。”
现在是他想不想杀的问题吗?明明是他不得不杀的问题。
他东皇太一每多杀一个人,或许妖族就能少死上一个人。便是为此,他也要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坚定不移地站在妖族战场的第一线上。
女娲闻言,又叹一声:“确实,此言听起来着实像是废话。但是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上一说的。”
她碧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蛇尾不轻不重地将一个想要前来偷袭的人扫了出去。
女娲:“成圣难,做好一个圣人更难。如今我们头顶那一位,可是恨不得我们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好合情合理地剥夺我们的圣位啊。”
她瞥了一眼太一,发现他已经十分顺手地举起了混沌钟,把人砸成了肉泥。就算她的好友后土亲至,大概也救不回来了。
女娲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苦恼了起来:“若是避免不了杀戮,那就只好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本心,绝不要因为劫煞蒙心,而遗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