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道人侧过身去,静静地凝视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比起东方的繁华锦绣, 以及惊才绝艳的生灵们,西方的大地上同样诞生了坚韧执着的生命。
他们的顽强与坚定, 对信仰始终不倦的追求,分明丝毫不曾逊色于东方。这份坚毅与执着,将会带给他们另一个灿烂耀眼的未来。
不过, 更重要的是……
通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又见多宝笑着转过身来, 一手指着宝寺佛塔,一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飞扬恣意的笑容,狡黠地开了口:“师尊,这是属于您的西方。”
他将截教的道义改头换面融入了佛教之中,以求众生平等,万家生佛。
佛本是道……这天下众生,本就该信仰他的师尊。
鸿钧眉眼微动,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多宝,又瞧了眼远处的景象。
宝寺之中的佛像低垂了眉目,正静静地注视着脚下对着他祈祷的妇人。
祂倾听着他们的苦难与希冀,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随着暖融融的风拂过寺庙,日光倾城,在祂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那眉眼着实有几分熟悉,令鸿钧不由微微挑起了眉梢。
“痴儿……”道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不过,若是通天的弟子都像他这般,大概他就不用担心他的徒弟了吧,比起长耳定光仙,还是多一些和多宝一样的徒孙比较好。
如此想来,竟也是一件好事。
鸿钧静静地想着,眼瞧着通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便又走上前去,微微摇头:“好了,就这样吧。”
鸿钧:“你总不能永远将人庇护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大了,也该让人出去闯闯。”
通天回头看他,眼眸睁大,不敢置信:“师尊,您不应该站在我这一边吗?”
鸿钧瞧他一眼,眸光清浅,唇角微微弯起,意有所指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师以为,通天应当有些自知之明。”
通天:“……”
圣人默默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抬手捂住了脸。
仿佛有萧瑟的冷风从他身旁吹过,伴着一片又一片零落的梧桐叶。
好痛!
人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讲真话!
鸿钧看着蹲在墙角陷入自闭的小徒弟,唇角的笑意愈发无奈了起来。
多宝瞧见这一幕,亦十分配合地对着鸿钧一拱手:“谢过师祖,多宝先行告退了。”
通天:“站住。”
多宝退后的步子一顿,抬眼望着通天:“师尊……”
通天面无表情:“把诛仙剑带上再走。”
多宝:“……好。”
他看着通天,通天也看着他,许久之后,他听见他师尊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的不学学坏的,也不知道怎么学的。”
多宝低首,几乎掩不住唇角的笑意,慢慢地从屋内退了出去,又替里面的两人掩上了门扉。
多宝的师尊啊,一向如此,最是心软。
这样好的神仙,他们怎么忍心去伤害呢?
他的眉目间微微浸染几分夜间晚露的冷意,又不觉抬眸,静静地瞧着笼罩着整片洪荒的天幕。
“果然,还是应当把他们都解决掉才是呢。”
多宝自言自语道,心念一动,旋即踏出了须弥山。
……
屋内,鸿钧瞧了眼通天,又拂开衣摆,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通天不看他,只遥遥注视着远方的景象,长长地叹了一声。
鸿钧伸手执起了他的手,捧在手心之中细细地欣赏着,从莹莹如玉的指尖,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下,摩挲过光洁的肌理,又忍不住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通天惯常握剑的手上带着微微的薄茧,在鸿钧一点点细致入微的研究中,泛起薄薄的绯色,格外动人心魄。
道祖见此,阖眸长叹一声。
叹息声幽幽入骨,萦绕在通天的耳畔,伴着一二温热的气息。
一而再,再而三,饶是通天定性再好,也不由得侧首望向鸿钧,露出一个羞恼的神情:“师尊!”
鸿钧轻轻一笑:“终于肯理为师了?”
通天圣人下意识就要狡辩,眉眼倏地生动起来,格外生机勃勃:“弟子哪里不理师尊了?”
鸿钧看他,伸手把人往怀里一捞,又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道:“那看样子,就还是放心不下了?”
通天:“……也没有吧。”
他蹙了蹙眉,抬眸望着鸿钧,伸手执起他师尊鬓边垂落的一缕霜雪般冷淡的长发,就那样拢在手心之中把玩,又转而靠在了鸿钧的肩膀上。
“师尊……”他忽而问道,“您以前在紫霄宫中看着我外出胡闹时,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通天:“也是这样,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