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座琼楼高台之上,元始静静地投来目光,似在凝望着头顶渐渐升起的太阳,又似无意地掠过那处庭院。
半晌,他淡淡一声,唇边显露一丝讽笑:“可不是麻烦?”
“那也是三清的麻烦!”
那张冷如霜寒的面容上,透着愈发深重的寒意,他定定地凝视着通天的住处,又淡漠地转了身,再度踏入楼阁之中。
或许……还是因为他修为不够,若是够了,总能比如今做得更多,也不至于,受制于人,处处被动。
元始眸光一闪,似又回忆起鸿钧垂眸望来的那一眼,以及……通天同他亲近的模样,心头那份不悦之情又愈发汹涌起来。
道祖……呵。
*
一走一散,月华落尽。
紫霄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当然……也没有那么得平静。
庭院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窗上,发出一声轻响,接着,又接二连三地砸了过来,声声清脆入耳。
通天于一阵淡淡的如绯香气中睁开眼时,神智还有几分混沌,不知今夕何夕,忽觉日月颠倒。
他略显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长睫微微颤着,依旧觉得有几分困倦,正待翻身再睡,耳朵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
是谁在敲他的窗户,不要命了吗?
知不知道打扰气团子正常的睡眠时间,是会被打的啊?
他眉心浅浅一蹙,霎时间翻身而起,往窗外看去,却只见得一片缠绵悱恻的绯色桃花,斜织在一起,将视线遮掩殆尽。
少年歪了一下头,眉头略微挑起,心下转过了几个弯,随即便选了个时间将窗户推开。
下一瞬,那颗小小的石子便穿过了窗扉,顺着还未泄去的力道重重砸了进来。
通天眼眸一凝,动作快若惊雷,瞬息间便扣住了石子,视线亦毫不犹豫地朝着它来时的方向看去。
一片浅色的衣角落入少年眼眸之中,似是发觉不对一般,迅速地缩了回去。
“是谁?!”通天一声轻呵,眼眸微微眯起,迅速地追了出去。
满庭院的桃花此时反倒误了他的追查,定睛望去,尽是无边无际,连绵如同花雨的绯色花瓣,一朵又一朵,千朵又万朵,纷纷扬扬,好似落雪。
那人分明是借了这花树藏身,身形隐匿其中,瞧不见踪迹。
通天环顾四周,眉头微微一蹙,又在意识到什么的一瞬,倏然抬头望去。
桃花纷然如雨,轻轻遥坠,一袭白衣,头戴玉冠的太一低头看他,一只鞋履踏在遒劲的枝干之上,另一只仍然踩在墙檐之上,姿态洒然,眉眼间尽是风流之色:“好久不见通天,太一甚是想念,不得不出此下策,亲自来访,还望通天……勿怪啊?”
此时的场景当真是极美的,人美,花美,晨光亦美,徐徐落满庭院,忽而令此地灼灼生辉。
通天抬眸望去,竟也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意,很快又被太一的话拉回了人间。
“勿怪?”
通天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还留着好几颗石子,又回忆起那惊扰梦境的一声又一声清脆声响,一时之间颇有些咬牙切齿:“太一是觉得,贫道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太一微挑眉梢,唇边笑意灿烂,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通天一向是人美心善,太一笃定至极!”
……你是不是对我存在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通天呆滞了一瞬,不信邪地问道:“上次讲道的时候,太一没瞧见我一怒之下就削人修为这件事?”
怎么还会觉得我人美心善?
谈及此处,太一面上的笑容又愈发灿烂几分:“自然是看到了,那人不识好歹,心生贪念,通天竟然还肯开口劝他两句,甚至没取他性命,可不是人美心善?”
“换做我,他定然不能活着走出这紫霄宫。”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什么稀疏平常之事,唇边仍然噙着笑意。
通天抬眸望去,慢吞吞地想了一会儿,足下一点,亦踏上了那枝枝节节的树干,侧眸望他:“也是哦,按常理来说,是不该让他这么顺顺利利地离开的。”
太一闻言,下意识就要露出一个笑容,又在看见抬头砸来的石子时,瞳孔倏地一紧,极力往后一仰,勉强避开了它:“通天?”
少年笑意盈盈地撑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狼狈的模样:“可是——这是两回事啊太一道友!”
他倏地冷淡了神色:“就算通天不介意有人冒犯我,但是,扰人清梦,其罪可诛!太一道友,还是速速纳命来吧!”
“唉唉,别这样嘛?”白衣青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却又不得不躲起了那纷飞的桃花雨,与那时不时就自暗处而来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