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瞬间坠落。
我几乎同时松手,向着深渊往下坠去。
身体失重腾空的瞬间,我拼命回过头去看小花,内心无比的平静,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重新清晰的浮现上来。
我希望我们二人能一起坠入深渊。
也许只有在这一刻,我才能像之前千万次的梦境中一般,与小花达到另一种永恒。
我们生未同衾,死后却可同穴。
在等待颅骨摔碎的那一刻,我的手臂被人一下拽住,疼痛从被抓住的位置瞬间向上,一直到肩部关节,我最后被拽住的瞬间,感觉自己的肩膀要断了。
一个人把我拖进塔壁的一个神龛内,我从力度上立即知道,这个人是闷油瓶。
闷油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下面有人轻微的敲击:“抓住小花了。”
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疼痛令我的意识很快回笼,在听到小花无恙的消息后 ,我伸出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掰亮了一根荧光棒。
借着微弱的橙色冷光,他平静的脸看上去有几分温暖。我强压下心底对自己的厌恶,勉强扯出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对他点了点头。
闷油瓶从来也不多说什么,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他比旁人看得更加清楚。
他示意我跟着他走,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尽量不去想方才不可言喻的恶意,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狭小黑暗的甬道里。
在我生死相交的朋友们竭尽全力的帮助下,我顺利泡进了金色的棺液,雷声中的幻境里,我看到了三叔经历的一切。
雷城之行,是我非常少有清醒的从一次冒险中回来,回来的路途非常艰辛,甚至比来时更加的疲倦,但我一路都非常清醒。小花失血过多,一直在昏迷,我抱着他,让他的头枕在我的腿面上,我把手搭在他的脉搏处,他的身体很冷,脉搏微弱的持续的跳动着。
胖子一直说应该引爆了直接把那些人都弄死。
我没有说话。
他们把我和小花送到医院里,我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只是太过疲倦。在睡了一天一夜后,我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但小花的状况不算太好,一直在ICU病房,除了特定的几个探视时间,其他时间我只能隔着病房上狭小的玻璃窗往里看。
小花一直昏迷,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即使昏迷依旧紧皱的眉间,内心无可抑制的痛苦几乎让我窒息。
我彻夜守在病房前,就连胖子叫我换岗休息都没有听。
除了守着小花,我什么都不想做。但这种守候和等待对于我而言是一种折磨。一种他们都无法明白的折磨。
在每日的自责和痛苦中,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是不想小花醒过来,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我就可以……
这种恶心的恶意简直令我自我厌弃到了极致,我把自己也弄得十分憔悴,在这种憔悴中又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欢喜。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这一日,小花的主治医生说他的状况已经好转,这两天就能苏醒。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胖子劝我去休息,我却对他说,我们回福建雨村吧。
他惊讶的看着我,伸出手想看看我是不是疲劳过度开始说胡话了。我摇了摇头,我不敢去看小花。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清醒的他。
佛家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在我被这样无妄的痴念逼疯前,我要远离小花,不,是要小花远离我。
如果没有遇到我,小花现在一定儿孙满堂,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因为我而濒临死亡。
离于爱者,方可无忧亦无怖。
飞机上,我的疲惫感达到极致,我闭上眼睛,逃避般隔绝一切,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里。
第12章
回到雨村的小院子里,我的体力到了极限。我把自己扔进床铺里,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我不停的做噩梦。
一个接着一个。
曾经从长白山回来后,我一直被噩梦缠身,而如今,梦里的细节令我浑身发寒,犹如某种不详的征兆。
最后的那个梦,是我们在雷城。
我迎着小花痛苦又带点茫然的眼神,一刀切断连接他的绳索,抱着他向着悬崖坠落。
我对怀里的小花说,别怕。
之后,我们两个人一同摔碎在最底部的碎石上,从此以后,骨肉交缠血液相融,再也分不开彼此。
我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挣扎着醒过来,胸口处平稳的心跳却令我无比恐惧。
我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以往总是有几分的懒洋洋被我完全丢掉,尽量不让自己有安静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