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沉默的人手持白幡路过,街市上的人皆看过去,看清了最前头人手里的牌位,人们窃窃私语,有人说林思水二十好几了,想嫁想疯了,这才慌不择路,在尼姑庵里与人苟合,有人说她天性如此,骨子里带着的骚气。
成清和伐柯没有说话,看着那一队人往天空里撒洁白的纸钱,这附近有一家书院,这一日天气很好,只听他们念着:“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一旁的妇人手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想要接住天空中飘下的纸钱,他说:“花,花……”
妇人拍开他的手:“乖乖别碰,晦气。”
成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伐柯道:“尼姑庵里的那男人呢?如今在何处?”
伐柯道:“是个小官家的哥儿,如今快娶亲了,正筹备着呢。”
两相对比,成清感觉到了一丝荒唐。
今日的针线也不想买了,成清随即带着伐柯回府。
伐柯看出了成清的不悦,便开解道:“大姑娘,人要往白的地方看,不要看那些黑的地方。”
成清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对伐柯说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多做些,我们两个一块儿吃。”
伐柯道:“姑娘怎么对我这么好,我一个下人,受不起的。”
成清道:“咱们同为女子,我该对你好些。”
伐柯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吃杏仁豆腐,蛋黄乳酪,还有……”
成清道:“杏仁豆腐,蛋黄乳酪是吧?好啊,明儿就做给你吃。”
伐柯道:“姑娘,还有几样想吃的呢……”
成清笑着捂住耳朵,快步走了。
自从上回与封廉见面之后,成清便再没有见过他,可是近来的生活里,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譬如,在饭桌上,成清夹起一筷子酱鸭:“这个酱鸭口味特别,从前我竟没有吃过。”
成老太太笑道:“这是封家二郎听闻我爱吃鸭子,说是亲自做了,差人送来的,真是有心啊。”
成清把酱鸭搁在白米饭上,又转而夸赞陈氏的衣料:“这衣裳颜色低调,又显肤白,赶明儿我也做一件。”
陈氏道:“这也封二郎送来的,我这儿可没有,你找他要去。”
成清闭了嘴,默默地吃饭。不想成墨岑在一旁开口:“说起封二郎,昨儿我还见过他,同他一起讨论了诗文的山谷体,以及此体中的点铁成金一说……”
成清深深地叹气。
这一日,成清做好了杏仁豆腐与蛋黄乳酪,和伐柯一块儿吃了,还剩下一些,想了想,叫来个小厮,将这两样装好,让他给封廉送去。
此时,国公府里,大家正围着大娘子坐在一起,闲闲地讲些事情,自从林思水去世后,封大郎的精神好了许多,连卢氏都觉得诧异。
小厮将食盒送进来,卢氏笑道:“娘,咱们是不是要恭喜二弟了。”
大娘子也笑。众人看着封廉将食盒打开,白嫩的豆腐上洒着些杏仁薄片,嫩黄的乳酪吹弹可破。
封廉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杏仁豆腐。
封烨打趣道:“如何啊?十分美味吧?”
封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道:“这是咸口的,等她嫁过来,我要告诉她,我喜欢吃甜的。”
是夜,大雨倾盆,成清窝在薄薄的被子里,做了一个滑腻冰凉的梦,梦里的她正在吃一碗红糖冰粉,淡淡的甜味从口腔滑到胃里。
第二日,雨势转小,雨水从屋檐上滚落。有小厮来向陈氏报告:“大娘子,有个丫头敲了咱们府的门,吵着闹着要进来呢。”
陈氏道:“带进来看看吧。”
小厮领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丫头进来,那小丫头长得黑不溜秋的,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转,走路不是“走”,而是跳来跳去的。
陈氏皱了皱眉头,那小丫头环顾四周,手里抱着一把破伞,陈氏开口问道:“你是谁啊?为何来我们这儿?”
那小丫头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回娘子的话,我是来找垣哥儿的,我来瞧瞧他,瞧完就走。”
陈氏道:“你来找子垣?你是他什么人?”
小丫头道:“我是他以前的院里的丫鬟,我伺候惯了,他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我不放心他,前来看看。”
陈氏偏过头来:“鹿鸣,去请垣哥儿。”
成子垣正读着书,忽然收到消息,便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小丫头的手:“阿蝉,你怎么来了?”
阿蝉不复方才精神的样子,忽然蔫巴了下来:“我还不是担心你,所以来瞧瞧。”
成子垣叹道:“你怎么这样任性,爹娘同意你来了吗?”
阿蝉将手放在嘴边,悄悄说道:“我是偷跑来的。”
成子垣道:“你太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