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门婚事是苏氏做主定下来的。她去扬泰街买东西,见着朱氏跟人争执,细问才知道说是邻家小郎取笑她们姊妹自幼丧母,朱家小妹一时气不过,就与人打架。朱氏知道了,先是上门致歉小妹打了小郎之事,但话锋一转就与人讲理,某家小郎不应将她们姊妹丧母取笑。
后又遇见朱氏在做完家事,总去朱三郎铺子里帮忙。苏氏就思衬,既对幼妹慈爱,但不失严格,与人争执有理有度而不胡搅蛮缠,长姐出嫁之后她更是家里家外一把抓,想来就是聘作长媳,她定能上奉公婆,襄助夫郎,友爱弟妹。
于是苏氏回去就请了赵婆子来说媒。朱三郎再不意有这等好事,但她也疼爱女儿,自觉没有阿娘,三个女儿跟着他受了不少苦,这沈家听着好花好叶的,这位三郎君他也知道,小小年纪就跟着沈家官人学做生意,如今已经很能独当一面,这样的郎君,找甚么样的小娘子找不着?要来聘他家的女儿?
赵婆子就笑道:"叫我说呢,那就是二娘子和三郎君天赐的缘分。前日里三郎君的阿娘,就是沈家二太太就见着您家二娘子了,她说了,二娘子既能支撑家业,又能友爱弟妹,这就很够了。沈家娶妇娶贤不娶贵,这才央了我来说媒。您说,这不是说天赐的缘分么!"
朱三郎把女儿叫来,细细问了才知道,既是那日找上李家说理才叫苏氏看见而后亲去找了媒人,朱三郎心里就有七分愿意这门亲事了。
但凡嫁女,除了小郎本人,那第二要紧的就是婆母,一个不慈的婆母,那就是把女儿推到火坑里去还犹嫌不足。苏氏在市井里也不是坏名声的妇人,再加上又是她亲自看中了朱氏,朱三郎当然愿意。
问过了朱氏和三郎本人的意见,这就定了下来。因为苏氏挑剔长媳,直到十五岁才忽然定下来,因此也就没有很长的留女期,朱氏今年正月里就过了门。
桂花巷子的妇人们嚼了两三年的舌头根,说苏氏这家小娘子也不好,那家小娘子也不好,挑来挑去,怕是要给儿子娶个天仙。哪知道竟娶了一个卖熟水的,家里院子都还是只有三间主屋的小娘子。
但看着朱氏嫁进来,既能家里家外一把抓,又见人三分笑,进门四个月竟没有一样不周全。
这下连三郎,原本不喜欢朱氏相貌平庸,只是碍于父母之命娶她的不平也渐渐去了,和朱氏感情好起来。这些妇人才又转了态度,直夸到底是苏氏会看人,但看她家夫郎从不做赔本儿的买卖,就知道她也不是个愚笨妇人。
所以霜降这学理家事学的是十分轻松。早晨起来用了早食,跟着朱氏学两个菜,下午又做她的刺绣,到了晚上再上灶。旁的记家账甚么的,都在晚上跟着苏氏学。
苏氏并没有教女儿洗衣打扫,她和沈二郎说好,给两个女儿各陪嫁一个女使,女儿只需要会洗手作羹汤,知道怎么打理这个家就行了,旁的粗话儿自有女使去做。
霜降的刺绣课如今还在学,但学生已经只剩下她和二娘两个人了。四娘确确实实不是做女红的那块儿料,周氏想了想,还是去买了一架织机,亲自提了花红果酒来央求二嫂苏氏教她织绸。
"我是个粗笨人,除了洗衣做饭,简单的缝补那是一概不会,是我命好,郎君和婆母并不挑拣我,我自觉比起二嫂会门手艺的都矮一头。四娘随了我,粗粗笨笨的,白费了她阿奶的本事,刺绣她是学不成甚么样子了,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一求二嫂,心疼心疼四娘,也把你织绸的手艺教一教她。我们四娘日后定然年节走礼,再不忘二嫂的恩德。"
苏氏就笑起来:"三弟妹说的这是甚么话!四娘也叫我一声伯母,她们几个自小一道长大,我看着怎么也不心疼四娘?三弟妹只管把四娘带来,我教她就是。"
周氏喜不自胜,押着四娘过来给苏氏磕了三个头:"你要记着你二伯母对你的授业之恩!日后除了爹娘,必得孝敬二伯母!"
自那日后,四娘就跟着苏氏学织绸,只有二娘和霜降还在跟着大苏氏学。
但大苏氏现在已经不是日日授课了。
说实话,学了三年,到这个地步,再学甚么针法绣样已经是不可能得了,大多都是绣娘们自己开始接工绣图了。只不过因为缺乏经验,还需要老绣娘时不时指导一二。
大苏氏醉得意的弟子当然是霜降,她如今可以很自豪的说:"三娘就是年纪小经验不足,再给她十年时间,往后定能超过我的本事。"
二娘其实在小娘子们这个年纪里,绣的算是不错了,可她从小就与霜降这个假小孩一同长大一同学习,这就导致小姑娘一直有的小自卑,觉得自己有点笨,比不上妹妹。但她十足的勤奋,虽然比不上霜降可以独立绣屏风绣画,她还只能绣一些扇面和小嵌屏,但是一副也能拿到八到十五两银子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