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要的当然是其他东西。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睁大眼睛,火热的白骨贴着他的侧脸,所有可能对人类造成伤害的火焰都被咒灵熄灭。那个十几岁的傲娇少年,得到了跨越生死的,迟了太久的回应。
“死亡…很多次、数也数不清……失败,抱歉,我搞砸了,五条——”
咒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胸膛中那枚破碎的咒核□□,在这个人面前它变得湿漉漉,撕裂脑花的骨掌嘎吱嘎吱消散为粉末。
“不要死,五条悟。”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是这个名字的主人,但它还是笨拙地重复,“不要死,不能死,你要活下去,不要受伤。”
懵懂的咒灵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它才刚诞生,就要去死了。
昙花一现,但并不觉得悲伤。
难以言喻的孤独使这没有灵魂的躯壳内部响起空洞的回音,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自己本该作为祭品被某样事物吃掉,而对方会实现它的愿望,杀死什么,保护什么,拯救什么。
可不知为何,它站在了这里,满脑子都是要给人放烟花,要给人过生日,要和人躺在被炉里度过寒冬,要带人回家……
然后呢?
然后要做什么?
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它向往着那一切,但在此之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咒灵的轮廓涣散,那人交出一切所换来的时间已然结束,一只只飞鸟突破咒灵的禁锢,须臾间混沌的天幕碎裂出一线。
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似乎给了它另外一条可以幸福的道路,只要自己点头应下,只要自己同意,就能卸下一切重任。
要,拯救。
要一直在一起…无论用什么身份……救救他们……
诞生之时,有人这般说着。
——那就去做吧。
五条悟伸出手想去抓住幻影,可白鸟叽叽喳喳展翅高飞,只留下纯白的翎羽。
最强之人,什么都没抓住。
5.
校园的操场,泼水的少年们,热得像蒸炉的那个夏天。
棕发少女牵着你的手,纯白的少年拿着水管上蹿下跳,喷射出的水液表面泛着目眩神迷的华彩,他大笑着捉弄挚友不会飞,霜白的发丝浸湿稍许一缕一缕的黏着,宽大T恤被水淋湿贴着肌理。
他那么开心,比天上耀阳更盛大辉煌,草坪荡漾着白金的烈阳,草屑与笑声飞扬,融入飞溅的水珠。
在校内无法贸然驱使咒灵的大男孩扯下湿漉漉的皮筋,他略长的黑发在挚友的偷袭下简直能挤出水,用手背擦过脸颊再笑眯眯挽起湿透的衣袖,手中的水管蓄势待发。
天之骄子,所向无敌。
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最强的…那个夏天啊。
白发少年回首,兴高采烈地向你招手。
阳光太盛的盛夏,无人死去的酷暑。猫一般的神子唤着你的名。
你做出了回应,抬手挡住刺目的光。你快要站不住了,可硝子拉着你的手。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家入硝子了。
那份贪婪支撑着你站立,如远行的旅人突然回到起点,一切对你而言都是陌生。手被棕发女孩拉起贴在脸侧,她鼓着腮帮子挑剔:“怎么那么凉,又吃冰东西了吗?”
记忆错乱纷飞,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死状,你置于家入硝子脸上的右手逐渐模糊,血色自指甲盖下溢出,来源于你的嘶吼贯穿大脑呼啸而过,右手无名指啪一下断裂,掉入草丛。皮肉泡发鼓胀,种种不同的死相交错,恍若炸裂的疼痛自眼球爆开,棕发女孩的眼下飞溅了几滴艳色的血花。
可反转术式操作者毫无反应,看着你的目光依旧温柔到令你难过。
“那两个家伙玩上头了,不如我们逃跑吧。”她说,“提前回宿舍,我在冰箱里冰了西瓜和果汁,空调才是夏天的标配嘛。”
女孩清冷的脸上难得显露几分俏皮,关切地看着你,伸手攥着你血淋淋的一角,一下又一下微弱地拉扯:“你看起来很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颈骨嘎吱作响,咒具割裂咽喉。头颅往前翻滚,仅存的相连皮肉被血淹没。
喉结被刀锋贯穿,你无法回应,只能乖顺地将脸贴着女孩掌心。
家入硝子眉眼微垂,挽于耳后的碎发落下遮挡左眼,暖色的眸子蓄着一汪水色,声音轻到你几乎无法辨认出里面细小的战栗:“你已经,很努力了。”
脸侧传来微弱的颤意,她的手在抖,又在下一秒抓起你垂下的右手,十指相扣,没理睬那空荡的无名指与泡水的浮肿。血将珍宝的校服弄得脏兮兮,顺着你们相交的指间往下淌。
滴答,滴答。
“好好睡一觉吧。”她抱着你,像是抱着一个久别重逢的、哭哭啼啼回家的孩子,“已经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