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夏油杰面貌的幻象无动于衷,油画般凝固的表情嵌在那张脸上。
“等下一回,我一定整天跟着你,我会努力攒钱让禅院甚尔不要接星浆体任务,我、我抱你大腿跟你一起出任务,到了那个村庄我一定嚎起来不让你动手,我在地上打滚都不让你杀人。”
你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用各种美好的假设哄着不存在的夏油杰,眼眶酸胀得要命,“我去找你,我就把房子租在你家旁边,下次、下次我会努力再努力的。”
“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你没有下次了。
“要不灰原就不要做咒术师了,让他去京都高专怎么样,如果下次还是我招生我就向七海和灰原介绍京都高专,希望夜蛾老师不要生气。”
你想到那只出自师长手中的胖鸟咒骸,却怎么都记不起把它放到了哪。乱七八糟的话挤到舌尖滑出,没有力气大喊大叫声嘶力竭地表示灵魂碎裂的痛苦,只能胡言乱语。
“我好想硝子,我想硝子了,我好想见她。对不起,对不起五条君,戒指丢掉了,还被羂索偷走身体在涉谷领域展开,一定又给你惹麻烦又要死好多人……惠,我没能把他好好养大,他现在怎么样了。菜菜子美美子有听我的话吗,起码现在绝对不要在这里,要好好的长大啊。悠仁,渡边先生……”
叛逃的诅咒师气若悬丝。
——这回连灵魂都泯灭,爱意诅咒的力量也被羂索用来领域展开,无论是你还是祂都没了办法。
“对不起夏油、夏油,对不起我没能拉住你,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灰原,奈奈…”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对不起’,你想对硝子喊疼,想哭得涕泪横流钻进硝子怀里大喊着好痛撒娇,想对她坦白这些年有多么多么的想念,想告诉她自己好像死了很多回又重新回到她身边。
你想问硝子,问五条,问夏油,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正确’的事,却还是将结局推向深渊?
你太笨了,这么多年日思夜想都没有想出究竟错在哪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将原因推给天意弄人。
搞得很厉害一样对五条君说不能因为他是最强所以把一切都交给他,到头来却还是只能指望五条悟一人,真是太糟糕了。
发不出声音,嘶哑碎音裹挟铁锈味呛出,你感知到唇瓣的颤抖,眼角淌着血痕蜿蜒而下。
“…别怕,夏油。”
几近呢喃。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想不出理由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在安抚谁。脑子乱成浆糊,你想着五条悟,嘴里碰撞出道歉的碎片,‘对不起’‘我搞砸了’‘拜托’这三个词轮转。
即将凋亡的蒲公英念着它的白猫,小王子抱着她的黑狐狸。
如果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能一直陪伴大家就好了。
为什么是你来做这一切呢,为什么不是更厉害的人来拯救这场悲剧呢?
你有什么,你只有个用名字换取的天与咒缚躯体,一颗全无用途的心,一个走到尽头的灵魂,一腔孤勇与软弱血泪——你拿不出什么再去换了,只能两手空空黯然离场。
走到轮回的最后,除了痛苦与伤痕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夏油杰’的轮廓碎裂。
红线重现勒住四肢,回光返照的力量令你努力仰头想看一眼外界,声音比视线更早一步抵达意识。
“——狱门疆,开门。”
4.
你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看见二十八岁的五条悟。
你感知到自己扬起的唇角,绽开熟悉的笑容,双手交叠于身后,螺旋状纽扣于前襟熠熠生辉,柔软发丝戳弄脸颊。
地铁站的等待区,还是那副面孔的五条悟呆滞地望着你,不知何处的鲜血飞溅上男人的面颊,在咒术界最强的脸上留下赤痕。
它鲜艳的宛如刚盛开的玫瑰,没有干涸的枯败暗色,因载体刚刚的高速运动随风力鼓动缓慢往后蔓延了几厘米,延展出道酷似划痕的斑驳。
霜雪的白发凌乱,钴蓝六眼瞪得又大又圆,像只惊恐的大猫。
你的神明看着你,他身后是接触束缚嘈杂涌动的惊慌游客,成千上万的仓皇脚步填满你的耳畔,那被你赞誉为极地冰川的漂亮眼睛深深看着你的身躯、乃至于你被红线禁锢的灵魂,几乎将你整个囚禁于钴蓝六眼中。
你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五条悟。
他站在那,像是迷了路。
“好久不见,五条君。”
黑发女人笑着,你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以你的视角只能直笔笔看着五条悟。
你看见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你看见他身上溅满的血,你看见自己领域内的尸山血海,你看见那一具具属于‘你’的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