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侃后退一步,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赵家上下急火攻心,乱成一团,侍郎府这一架吵得皇城人尽皆知。
和亲与联姻不同。
联姻是双方地位相当的强强联手,锦上添花。
而和亲,却是将一方当作玩物送与另一方,肉上砧板,毫无尊严可言。
再加上此番和亲是要将公主赐予凉皇做侍妾。赵侃便更不允许此事发生了。
傅典虽掌握了实权,可他眼下毕竟只是凉国太子,还未真正登基。
和亲赐婚的圣旨一下,姜桃便成了傅青虎的人。
她本就与傅染有情,此番一下成了他的继母。以傅染那种性子,怎会轻易放过她?
到时恐怕会令她陷入痛苦的背徳境地。
赵侃先前已经负了她一次,这次绝不允许自己再眼睁睁看着姜桃入泥潭。
跪于圣辇之下,赵侃的求娶果然惹怒了桑天。
他精心布下的局,这最后一环怎能容人破坏?
“杖责三十,并于大理寺革职。”狠狠将求娶奏折甩于赵侃脸上,斥退了他。
姜晋收留了落寞的赵侃。
前些日子他为桢桢的离去而煎心,这几日又为阿夭的前程而难眠。
姜晋叹口气,面容爬上憔悴。
他同赵侃,此刻同为焦心噬肺的失意人。
晚上,赵侃醒转过来。
幽幽夜色,虽照不明前路,可却将他的心思照得分明。
起身喝一口酒。
姜晋煎好药回来,夺了他酒杯,“赵兄。”
身上有伤,此时怎能饮酒?
“此处伤痕……”姜晋看着他手腕上的两道疤。
这不像是杖责而成的,倒像是他自己割伤的。
一道旧,已结疤。
一道新,似是新划。
不论新旧,伤口都很深。
姜晋另煎的药,便是要敷于此处的。
赵侃低头抚了抚,出言道:“我对不起她。”
当初他在得知了赵兹意私自去寻姜桃退婚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奔赴而去,而是为了顺利继任大理寺卿之职,为了赵家的荣耀,选择了暂留京中。
后来他又明知桑天找回公主定有所图,可是为了家国道义,为了所谓的大局,他还是违背姜桃心底的意愿将她带回了。
情与理之间,每次他都选择了理。
可是被舍弃的情却从没让他好过过,夜夜成魔,煎他此身一日又一日。
他在心底里从未真正地放过自己,唯有以自残来平衡这份情意。
所以他划下深深的、深深的一道疤。这是他该得的。
姜桃被推出去和亲,落得今日境地,归根结底,还是源于当初他所做的一切。
所以这第二道疤,他亦该得。
但是这一次,他想选择忠于自己,活泼泼地莽一次。
……
另一边的世子府。
尹辛尧听到公主被赐婚要去和亲的消息,大惊。
眼前葡萄也顾不得吃了,收拾收拾,马上就要进宫面圣。
“你去干嘛?”尹安侯一把揪住了他。
“爹。”尹辛尧急急忙忙道:“我去面见陛下。”
“七公主娇美可爱,人又可怜,怎么能作为工具嫁到凉国那种野蛮之地?”
去了那敌国,还能有好日子过?
尹辛尧不由得皱起眉头:“再说了,那凉皇都不知多少岁的一把老骨头了。”也有脸接这和亲诏书?愤愤。
“可不能让公主过去受这罪。”晦气晦气。
回头还得找个大师算算,看怎么替公主解了这灾。
尹安侯睨他,“此事已定。怎么,你还准备中途拦下不成?”哼一声,料他也没那个胆。
尹辛尧认真摇摇头,道:“不用中途,开头就得给它打住。”
现在找大师来不及了,只能靠他先出马。
“我去陛下那儿,将公主求娶了不就得了。”得意地拍拍扇,道:“公主若是已有了夫君,还能和那亲?” 凉国肯定也是不愿的了。
尹安侯一顿,不由得另眼瞅瞅。
这倒霉儿子,何时竟有了这等勇气?
倒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过,还是伸手在好大儿头上敲了一把,“求娶个屁。”
“少打这些歪主意。”
“那赵侍郎之子今日便上了这折子,结果怎么着,结果还不是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被杖责三十轰了出来。”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尹辛尧收了扇子,肃容。
竟还有人敢在他前面捷足先登。
这还了得?
他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一片赤诚。可不能让公主先将青眼落在这沟渠之上。
越想越不妥。不仅得去,“我得抓紧去。”尹辛尧一派严肃。
情爱之事,公平相争,绝不可在行动上落于人后。
尹安侯瞧着他这模样,抬抬手,试着阻拦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