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日光冉冉升起,海天一线处红光一片。
傅昭瞧着,喃喃道:“落花流水,愿此生都在烈烈朝晖处。”
苏樱揉揉惺忪睡眼,应他道:“好,都依你。”
傅昭揉揉她的发心,笑笑:“天亮了,回去吧。”」
甫一看到眼前的这海天一线处,苏樱其实便明白了。
她眼里涌上恨意,“是你杀了他?”长鞭挥起。
傅染抬指,卸了长鞭的力道,摇摇头,“是你们大托人杀了他。”
苏樱的鞭子无力地垂下。
其实她猜得到。
能将傅昭安置于海天一线处的,必定是懂他人。
能懂他的人,又怎会取走他的性命?
但苏樱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傅染返身,回了刚才穿过的那片密林。这里种的全是苹果树。
“他的衣冠冢,在这里。”
苏樱缓缓走过去,抚摸着生生果树,抬头。
细细长长的枝桠上面,光秃秃的,灌满了凛冽的风。
不像那年三月,花满枝头。
「那年三月,苏樱又翻进了傅昭的墙头。
束发玉冠,白衣宽衫。
她一挥鞭子,甩在苹果树枝头。花朵簌簌飘下。
傅昭听得鞭子声,便知晓是她来了。
手下的笔墨一染,整幅字帖都乱掉了。
他索性搁了笔,来到园中。
“怎的这般温吞?”苏樱收起鞭子,不满地挑起眉睨他。
簌簌飘落的粉白花下,飒爽人影,英姿睥睨。
傅昭抬手挡了挡光,仿佛耀眼的她和这暖阳一样光芒四射。
“你看我今天有没有怪怪的?”苏樱展示着张开手臂,转了个圈。
衣摆飞扬,拂上傅昭衣角。
“没有。”傅昭任她折腾,好脾气地答着。
“不对,你应该说有。”好像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似的,苏樱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然后收了阔大的衣摆,一屁股坐在傅昭对面,道:“你应该说,是有点怪,怪好看的。”托起腮,拉长了声调。
“扑哧”一声,傅昭被茶水呛了呛。
苏樱笑眯眯望向他道:“我这样真的不怪吗?这可是男子装扮。”
傅昭依然摇摇头,坦坦然对上她的眼睛道:“不怪。”
“你能看的习惯?”
“能。”
“不介意?”
“不介意。”
察觉出哪里不对,苏樱一下起身,道:“你知道我是谁?”恍然不安起来。
傅昭也跟着她站起,望进她眼里,道:“你就是你。”
翠鸟的低吟在树上响起,一阵阵旋律婉转悠扬。
似乎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弥漫在了两人耳旁。
傅昭解下腰间一枚环佩,放在苏樱手上:“与子同袍,柰花杲杲。”
苏樱瞧着,缓缓握紧手掌,红了眼眶。
她撇撇嘴,一揉鼻子嫌弃道:“什么嘛,还不如这苹果花好看。”
然而手上却珍惜地将环佩置于怀中。
傅昭笑笑,道:“好。”」
触目愈伤情,今非昨昔花已冥。
苏樱望着空荡荡的枝头,落下泪来。
雪花又悠悠扬扬飘起,簌簌落下的声音一如那年园中落花。
可终究不是落花。
“只有他不在意我是什么人。”雪有些重,压得苏樱肩头沉沉垂下,叠一盏柰花灯。
傅染探究地睨向她,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苏樱将柰花灯置于果树下,缓缓回道:“我是什么人,取决于你是什么人。”迎上傅染的目光。
二人均不言语,互相试探审视着。谨慎又警惕。
傅染可以确定,先前在大托万家搜到的那些奇怪字符,指向的,就是眼前这人。
……
不放心跟随而来的姚元一,在苏樱离开后,依然久久立于林中。
直到身上落满了一层白雪,他才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枚柰花簪子。
姚元一不敢相信地愣愣瞧着。
好像触了电一般,明白过来什么,震震地被定在雪中。
……
寸剑擦着脸上的冰水,狼狈地拧了拧毛巾。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鸭鸭和松子被姚元一捞上来之后,扑腾扑腾两声,竟又重新一头扎进了水里。
时不时理理毛,在溪水里撒丫子欢腾得很。
虽然鸭子会浮水,鸡不会下沉,可是拗不过它们一直不上岸啊。
没法子,为了大局的和谐,寸剑只能稳住姜桃,自己跳下水,将这鸡鸭捞了上来。
姜桃将鸭鸭松子烘干,放进里矮窝棚里。
洒了些玉米粒之后,她有些担忧看向寸剑道:“要不,叫人帮你备桶水吧?”
她瞧着寸剑一脸难受,不停地擦拭着身上水意。不若直接洗洗,也省的寒了身子。
寸剑一听,大为失色。连忙拦住了姜桃要叫人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