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53)

脾气坏些的,只给个白眼,性子好些的便给个笑,但言辞间的冷漠藏也藏不住。

几回下来,殷停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颓丧着脑袋,脚步也慢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聆音坊,坊前的木板上用符文写了一段话——启知堂,闵执事当番。

殷停正是闲得发痒,当即取出舆图来,对照着往启知堂去。

不时,隐有人声传来,声音繁杂,不止一人。

殷停心头一喜,加快脚步。

一座四层高的小楼映入眼帘,小楼飞檐吊角,上挂铜铃,匾额上的启知二字同样以符文书就,不过这题字的人造诣极高,这两个符文由他写来,好如龙蛇起陆,杀机凛然。

不像授法高人,倒似世俗屠夫。

走进小楼,竟别有洞天,楼内空间无穷大,几乎是一步一景,先有四时缤纷,后见长河大川,殷停眼花缭乱,最后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周边只剩茫茫然白地。

地上放有五块青石,五位打扮不一的弟子盘坐其上,最上首单独列出蒲团,其上坐着名发须皆白,身形富态的老者,老者细眼塌鼻,面容慈祥,瞧着脾气甚好,应当就是当番的闵执事了。

随着殷停到来,地面上又多出一块青石,他也盘坐上去。

很快,殷停发觉闵执事不是瞧着脾气好,而是脾气真的好,因为坐下的几位弟子一直在旁若无人地交谈,他却始终未曾训斥打断。

这几位弟子显然比外边那些扯着吊丧脸的同门好多了,至少还有几分人气。

殷停爱热闹,提着耳朵听闲话。

这些弟子频繁提起的人名中,有几个殷停听着耳熟,诸如白莲教的前圣子,褚寂。

听他们谈起褚寂的语气,似乎对这位离经叛道兼之心思叵测的圣子很有几分不屑,大有让褚寂跑了都是白莲教的人没本事,倘若我上,必将魔头斩于马下的意思。

殷停听得撇嘴,心说,无知者无畏,他脑海中浮现出褚寂挂笑的脸,深不见底的眼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了。

接着,几人又谈起了寒鸣剑主谢雪映,这次他们一改桀骜口气,对这位剑主推崇备至起来。

在他们口中,谢雪映简直是上天入地,除妖斩魔,无所不能的完人。

殷停心中对这位剑主愈加好奇,当然他绝不承认这是小心眼的忌妒。

编排完谢雪映和褚寂,几人的嗓音突然放低。

哪怕殷停尽量侧向他们,耳中也只捕捉到余冲两个字。

他正觉得奇怪,余冲,听名字是余字辈的师叔或师伯,为何他在内门从未听人提起过?

正想掺一脚问问他们,一直未发话的闵执事突然出声训斥道:“掌门真人曾言,弟子天性自然,为师为长者过于约束反而会让弟子失了那份自然,落于窠臼。”

“但我希望你们懂什么叫规矩,明白什么是分寸。”

他的一对小眼倏地扫来,寸寸从几人身上掠过,眼神近乎严厉。

几名犯了忌讳的弟子低垂着头,噤若寒蝉,但最中间的那名打扮浮夸的弟子似乎有几分不服气,迎着执事的目光瞪了回来。

在严肃的气氛下,殷停反应过来,那位余冲,大概是个不可说,不能说,犯忌讳的人物。

不知为何他突然联想到和祝临风的天平城之行,当时祝临风似乎是被人算计,接到了超出闲隐门管辖范围的玄级诏令才会离开师门,进而被人埋伏暗算。

这一切若说没有内鬼作祟,殷停是打死不信的。

至于会不会是那位余冲呢?殷停也只是猜测。

闵执事训完话,又恢复了副慈祥的老者模样,说道:“今日看来只有你们五人了。”

他身前放着只铜碗,里面盛放着半碗清澈的水,只见他往前一挥袖,只有手掌大小的铜碗涨大成足有半腰高的水缸。

他站起身,朝正北方向拱手,“余,闵行中,仰承掌门之命,为门下弟子授业解惑。”

殷停跟着几分乖巧不少的弟子一道站起,也向他拱手,“先者为师,达者为师,师之言,不敢懈怠。”

这仿佛是授业之前某种必行的仪式,殷停一窍不通,只能边学着样子边囫囵动嘴。

闵执事温和道:“行者九十九,你我皆求道之人,不敢妄认半师,只作道友相称便是。”

弟子拱手作礼,“闵道友,”随后相互拱手,“道友。”

好一会儿之后,几人盘坐,终于步入正题。

闵执事手一招,人高的水缸中跃出一颗红丸,被他掐在手中。

他表情郑重,五官紧紧拧在一起,手上动作变化极快,几乎带出幻影,瞬息之间数不清的法诀打在红丸上。

便是如此,他的神情仍然不见放松,就好像抓着的不是一拇指大小的红丸,而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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