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戚巍他……”
“他什么?”祝临风问道。
“是个好人。”秋盈道。
提起人造修士,祝临风显得兴致缺缺,又或是并不赞成将人炼成活法器,在秋盈腿上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还有一事,”秋盈默了默,突然说道:“殷师兄说他要离京……”
“他敢!”话还没说完,祝临风立时像奓了毛的猫,连声音也急变了调。
“叫他来见我,”祝临风站起身,拧着眉头道。
“是,”秋盈正要动作,却又被祝临风打断了。
“罢了,”祝临风冷笑道:“我和他一道去。”
第139章 人间游(其二)
殷停这日夜里心里不大舒坦。
除了和祝临风的争执,还有几桩在溪止山时就惹下的旧因。
当时他修为低微,却强行运使因果之道迎敌,虽有奇效,但未曾真的斩断因果,而是将来袭之敌的因果转嫁到自己身上,让其失去天地依凭,肉毁魂销。
转嫁来的因果过了百多年,已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近几日殷停心绪起伏不定,那几道因果便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虫豸一般,夜夜惊扰,连同修为也止步不前,甚至隐隐有倒退的迹象。
每每入定,殷停便会“梦”见那几道因果的主人的生平,从出生到身死,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不历历在目,就像自己成了那几人重新活了一遭一样。
若非殷停心智坚定,想必早已被因果拖着永坠迷惘间隙。
但也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那几人的因果执念所在都在凡尘,殷停打算去人间一遭,将因果了断。
不过他心里放不下祝临风,更放不下如今处境艰难的太平,只打算去短短几日便回,若能断了因果,自是好事;可若断不了,那就生受了罢——皆为报应。
他定了主意,夜里便见了祝临风的女官秋盈,托她代为转告一声——自己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师兄。
天刚蒙蒙亮,殷停便准备动身,甫一出歇脚的别院,就见院子里停了架五彩缤纷,蜂蝶竞舞的花车。
这车极大,有两排间的体量,堵住了院子的出口。
殷停正准备从天上离开,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他朝花车的车门走去,试探着唤了一声:“可是师兄来了?”
久久没有回应,殷停自嘲地想:师兄又如何肯再来见自己呢。
这时,一道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从花车中传了出来:“还不赶紧上来,你在磨蹭什么?”
是师兄。殷停眸子一亮,三步做两步地跳上了车架,撩起垂下的车帘子,朝里头看去。
果然是祝临风。
只见他端坐在靠车壁摆放的美人榻上,穿着身绣青竹长袍,手里还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满头鸦发顺着肩膀流泻,左耳垂上坠着枚以细红绳串起的小巧金环。随着他抬眸去看殷停的动作,耳串轻微晃动,将他的半张侧脸照得流光溢彩。
殷停一下看愣了,连车帘子上的流苏打在脸上都没察觉。
祝临风向来见不得他这副傻样,撂下书,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要磨蹭到几时?”
殷停这才回过了神,放下车帘子朝车间里去,正当走到祝临风身旁想挨着坐下时,后者却冷“哼”了声,以脚尖从美人榻下勾出了一张小杌子,眼神示意殷停“少顺着梯子往上爬,这才是你该在的位置。”
这是还没消气,殷停苦笑了笑,乖顺地在杌子上坐了。
这一坐,角度就低了下去,只能仰视地去看祝临风,恰好就看见了他那枚不动时被发丝藏住的耳串。
殷停看得纳罕,师兄的性子他清楚,从家里到师门都拿他当祖宗供着,虽说没被养成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但在吃穿用度的挑剔上却更胜一筹,用过的东西是决计不肯再近身第二回 的。
然而这枚金环他却见师兄用过多次,从少时走来,将近二百年的光阴,金环却还在,真是奇了。
“师兄,你这金环瞧着稀罕珍贵,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么?”殷停找不到破冰的时机,便拿这金环做话题。
谁承想,祝临风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气性却越发大了,暗火发作成了明火,踹了脚殷停的杌子,险些将他踹倒,拿一双眼睛,也不说话,就那么斜楞着殷停。
殷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暗自心想:师兄真是比小娘子还难相处些,虽说自己也没相处过小娘子。
只好哄着供着。
又过了会儿,祝临风的气也不知是下去了没下去,撤回了眼神不再看殷停,手下寻摸着,推开了车壁上的一道暗格,手再一挑,成堆的灵石落进了暗格中。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