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没装模作样的“请解惑”,而是慢吞吞道:“据我所知,洪真人洞府在白鹿崖,而丹涯子道兄潜居溪止山,二者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万儿八千里,怎么偏巧赶在今日一处“申冤”了呢?”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洪天齐,丹涯子二人早有交情,今日是一唱一和的做局。
闻言,丹涯子却不恼,笑呵呵道:“好叫道友知道,月前我溪止山近处便接连出现散修失踪一事,老朽将此事知会了洪道友,洪道友却言,他虽为天下散修共推的盟主,可这溪止山却是我广陵丹派地界,他不好越俎代庖。因而在老友盛邀之下,洪道友这才披星戴月而来,帮我这老昏聩地料理散修失踪一事。”
“便是如此巧合,洪道友在老朽门下做客时,又偏生遇见我儿被掳一事。”
丹涯子看向洪天齐,眼含湿润地拱手道:“也是我儿命遇贵人,不该含冤而去,权仰仗道友了。”
说完他便一副不胜支撑的模样,合眼了。
“昏聩,可不见得。”洞昆仑嗤笑一声。
“粗俗,也不见得。”洪天齐淡淡道。
气氛一时紧张,正当这时,渤海学宫的真人悠悠开口道:“虽说散修失控与力士失控一事,看似皆是中了魔道手段,可现如今,魔道的名头是臭不可闻,什么脏的烂的都能往之头上扣,但我等肩负着为庭华和众多散修昭雪的重任,万不可如此武断,”说着他看向洪天齐,道:“洪真人可有证据,证明是魔道所为?”
“若没有,亦不敢于此大放厥词,”洪天齐袖袍一挥,两只尺长的长颈玉瓶漂浮在空中,两只细长,头尾各生着一张遍布獠牙的嘴的漆黑线虫,被压制在其中。
玉瓶在众人身前转了转,而后落在洪天齐手中,他朗声道:“此邪物我将他唤作似虫,似虫而非虫,乃是一种格外恶毒的咒术,悄无声息地潜入人体后,能改写修士神智,按照其饲主的意愿行动,此虫会吸取修士体内的精血,待精血消耗一空后,便是大罗神仙亦难救。”
“这两只似虫是从石散修和力士的灵台中取出。”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咒术,”渤海学宫接过其中一只玉瓶,拧着眉头打量被制服而动弹不得的似虫。
“不过,仍是无法论断此是魔道……”
“就是魔道所为,”洞昆仑突然接话,他盯着渤海学宫修士,“除了魔道,还能是谁呢?”
一直和丹涯子等人唱反调的洞昆仑,此时却着急于将罪名扣死在魔道头上,如此作为在其余人等看来,不可谓不异常。
丹涯子嘴角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意,他先开眼皮,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悠悠道:“既然诸位道友各执一词,不若诸位亲自解析似虫一番,看看究竟是——谁的手段?”
“不必……”
惯爱截话的洞昆仑却被洪天齐抢了话去,只见他将手中剩下的玉瓶交给洞昆仑,自带苦相的脸上强扯出丝笑意,“昆仑道友,先请罢。”
见其余人等都盯着自己,洞昆仑只好接过玉瓶,拔出瓶塞,法力向瓶中探去,片刻后,面色是压不住的铁青。
“道友可查验好了?”洪天齐抢出洞昆仑抓着不放的玉瓶将之递给丹涯子,同时查验好的渤海学宫真人眼中闪过丝惊色,将玉瓶递给了红莲剑派的女修。
须臾后,脾性直爽的女修放下玉瓶,目光含刀地看向游历在事态外的余醒,质问道:“余醒掌门,还望你给个解释,这似虫中怎会有你闲隐门的法力残痕!”
在场诸人纷纷将目光看向神态平和的余醒和面色铁青,几欲暴起的洞昆仑。
“哦?”丹涯子故作讶然,道:“怎会和余醒真人扯上关系,想是验错了罢?”
“一人验错,两人验错,难道人人都验错了吗!”女修当即驳斥,咄咄逼人地盯着余醒真人道:“真人这是无话可说了吗!”
“呵,”余醒倏地轻笑出声,他不咸不淡地扫了在场,或愤然,或精明,或隔岸观火,或另有打算的众人一眼,仿佛事不关己般,轻描淡写道:“唱了这好大一出戏,其实不必费这工夫,直说罢,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凛然的目光直直射向丹涯子。
第120章 地绝
戏台子搭好,各位唱将也都粉墨登场,演这一出一唱一和来,自然是有所求的,主唱的丹涯子却十分稳得住,便是掌门明摆着一副有话敞开说,不必绵里藏针的态度,丹涯子亦只是拖长了嗓子,和事佬般地和稀泥。
“想是有什么误会。”
好似挑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道兄想是顾及着五门同气连枝的情谊,这才不愿将话说重了,”洪天齐眉头一挑,苦相的眼瞪了起来,眼角的纹路被撑开,像个怒目的金刚,“在下不过一介粗人,事又涉关我共济盟,有话便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