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停叹了口气,对祝临风这一选择并不意外。麻烦精就是这样的人,生就一根倔骨头,越是南墙,越要往上去碰;越沉疴难愈的,他越要将伤疤生生撕开。
见不得自己好受似的。
“朱幸说,当年在菡萏城杀了他的人,其实是程商,”殷停说:“这话大抵错不了,师兄留意些,千万……”
他又卡了壳,说不出话了。
“元应春呢?”祝临风接话,神色漠然到,让殷停误以为,程商那根顽刺已然从他身上拔出来了似的。
“他说元应春是掌门俗家姓名。”殷停的五官紧紧纠结在一起,看着愁眉苦脸。
“竟是掌门……”祝临风讶然地挑挑眉,显然他没想到出现在匾额上的这个迷雾重重的名字,竟然就在他们身边。
“朱幸并不知匾额之事,他没理由在此事上说谎,怕是真的。”殷停迟疑道。
祝临风自言道:“我虽自小在门中长大,对掌门师伯却了解不多,并不知晓他俗家名姓。”
“不过师伯他,我确也看不透。”
“师兄,”殷停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既然如此,能否请师兄就依照匾额上所言,将人皇玺一事瞒下来呢?”
祝临风露出意外之色,注视着殷停,不作声。
殷停知道他是在等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老实说,殷停都觉得自己前后反差太大,无论如何都不肯沾染人皇玺官司的是他,如今要瞒下人皇玺存在的也是他。
简直比四月天都多变,反常。
他喉结滚了滚,说:“直觉,师兄可信?”
“信。”祝临风应了声。
应答来地如此轻易,几乎让殷停觉得,其实无论他说什么,哪怕是编瞎话,祝临风也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他。
直觉的话其实是他随口扯的烂借口,殷停真正相信的是褚寂。
他对褚寂畏惧有之,避之不及亦有之,但这信任却像是随着魂灯一道扎根了,甚至让他在掌门与褚寂之间,竟荒谬地选择相信一个魔头。
魂灯中燃烧的一缕真灵,既是褚寂对他的钳制,同时也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他手中。
这一缕真灵,便是褚寂让殷停信任他的沉重砝码。
“师兄,我也信你,不告诉任何人!”缓过劲儿来的姜太平仰着头,搭着殷停的手背说。
被寄予如此厚重的信任,殷停还从未感受过,他觉得心中暖洋洋,先是看了看祝临风,接着看向姜太平,说:“就这么相信我?”
姜太平理所当然道:“因为是师兄。”
作者有话说:
真讨厌取章节名!
第80章 摇光
“你说朱幸许诺你一株九冠凤头云芝?”祝临风说。
殷停点头。
祝临风垂眸思索了阵,看着他们两人说:“我们的脱身时机,或许便在今夜。”
姜太平还没明白,殷停已是嘿嘿一笑,
“师兄说得是,那朱幸必定以为我会贪心九冠凤头云芝,乖乖等到明日,”他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说:“若今夜动身,必能打他个猝不及防。”
“那朱幸待我们如此热切,若说没有图谋我是不信的。”
祝临风接着道:“人皇玺。”
“正是,”殷停打了个响指,说:“便是被他发觉,脱身无望,在没找到人皇玺踪迹之前,我们安全亦无虞。”
听他语气如此有把握,祝临风不禁问:“你将人皇玺藏在了何处?”
殷停将食指抵在纯间,笑得神秘:“秘密。”
“待至夤夜动身。”
祝临风屈着指节敲了敲石桌,一锤定音。
姜太平张着嘴,跃跃欲试了几次都没插进话去,见两师兄已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敲定了。
她瘪了瘪嘴,心想,究竟是从何时起,自己在师兄妹间竟然多余了呢?
……
夜色深深,魍魉山中寂静无人声,唯余虎啸猿啼之声。
“簌簌”
三道细长的暗影,从印在地面上,杂乱交错成网的树影中穿梭而过。
一只抱着栗子的花栗鼠站在枝头,动了动肥厚的尾巴,一对圆溜溜的小眼透着疑惑之色,看向如水蛇般迅疾地绕着树桩穿行的三条影子。
栗子“卡吧”掉了地,那三条影子却像是泡影,消失无踪了。
一口气潜出大半个时辰,远望轰然垂落的瀑布已成一条细细的白线,三条影子才终于在山背的缓坡上盘旋着现出人形。
两高一矮,呈个凹字。
“这山太大,约莫还要一个时辰才能下山。”
殷停接下肩上黯淡无光的潜影符,符纸被他捏成粉末。
姜太平眺望着山下隐隐起伏的平原轮廓,远望着显应观的方向,担忧地说:“不知狗剩他们还好不好。”
朱幸来袭时,只邀了殷停等人上山“做客”,狗文三兄弟却是走运地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