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衍化真灵和无法存贮法力一样,都无法修炼,这样的自己如何好恬颜称仙门中人呢?
这是祝临风遇见殷停前的想法。
直至今日,今时。
他眼中闪过微光,忍不住想去相信殷停的话。
假使他说的是真的,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程商真的还活着,与他一道活着,不能修行的原因也是因为程商,而不是因为祝临风本就是庸才。
微光渐聚,眼神炯炯。
若将程商彻底杀死,天道之门是否会再次向上下求索者敞开?
填满他胸腔的是对修行的渴望,谁也未曾见过祝临风倨傲的魂灵下藏着的,这么一颗比谁都炙热,比谁都坚韧的求道之心。
他几乎未曾考虑过,倘若程商果真亡而不灭,寄生在他身上,对他又是何等的危险处境。
他眼里心里,唯有永夜中的一丝天光,像苦苦折磨的日夜,指尖未曾亮起的火光——亮了。
祝临风眼中灼人的亮度让殷停不敢直视,对他的异常,殷停并未多想,只当他是被炸雷一般的消息吓得错乱了。
试想,若突然来个人告诉他,他体内还住着另一个灵魂,并且随时能夺取他肉体的掌控权,他恐怕也吓得不住,忙着求爷爷告奶奶喽。
“师兄?”他怜悯地搡了搡木桩子似的祝临风,说:“也不必过于忧心,适才的话只是……”
“你敢不敢发誓!”
像终于突破宁静的风暴,祝临风猛地攥住他一边肩骨,加重语气道:“敢不敢发誓,方才所言句句无虚,字字为实!”
殷停:“……”
发誓,还发誓!都是猜的,发哪门子誓!若真发誓,怕是话还没说完,天老爷就降下道悍雷,将他这个满嘴胡扯的货色生生劈死。
肩骨被攥得生疼,殷停瞪着眼说:“你只当我发了癔症,胡言乱语罢,这誓谁爱发谁发去。”
祝临风像和他杠上了,听了他这话,愈加地不肯松手。
这般僵持也不是法子,殷停眼珠子一转,坏主意涌上心头,骨碌着眼珠子说道:“师兄不妨去问问师父,说不得师父清楚其中内情。”
好一招祸水东引。
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还处在勾肩搭背的“亲密”姿态下,却见一道流光划破东南方雾蒙蒙的天际,两人同时向东南方望去。
流光渐近,一位体态潇洒,貌似慵懒的大衫道人,缓缓踱步而下,先是将周边景象过了眼,视线在余冲的无头尸体上停顿了一瞬,很快离开,随后看向两个徒弟,转瞬来到二人身前。
余明上上下下地将两人打量了个遍,确认他们连头发丝都未曾少一根后,既未摆出师父的厚重说些忧心宽慰的话,又未维持长者的端肃姿态,而是颇为轻佻地吹了个九曲十八弯的口哨,挑眉道:“为师也不是迂腐的老古板。龙阳断袖,男风之爱也受地住,只是你二人谈情说爱也就罢了,怎还端着个人头。”
“这是要这位仁兄给你们吹个曲应景?”他指向殷停手中还稳稳端着的人头。
“啊!”殷停发出类似粗鸭卡住嗓子的短促惊叫,忙不迭将在手中端出黑糊糊印记的仁兄脱手。
却不想,究竟是殷停故意为之,还是仁兄死不瞑目故意膈应人,竟然在空中绕了个弯,直往祝临风缂丝的裙摆上撞去。
“噗,咚。”
一声是蹭过裙摆,另一声是落地,看着裙摆上多出的乌黑血渍,祝临风怒不可遏,抬头,刀子般的眼神甩向始作俑者,磨牙道:“殷停!”
殷停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祝临风不肯放他,硬生生将长裙扯开两道口子,迈开腿追了上去。
余明:“……”
这俩熊孩子。
他端着手,视线追随两人转了一圈,接着收了回来,目露思索之色。
这二人如今瞧着感情日深,左右又有姻缘在身,不如就让他做一回主证,商量着定下结盟之期?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否了。只他看来,两孩子目前兄弟情有之,但若说到情爱却仍是块木头,若是强行将他们绑到一处,说不准便弄巧作拙,反而不美。
究竟是情爱之因,还是兄弟之因,天定的姻缘说了不上算,外人诸道说了也不上算,路要他们自己走去。
余明合掌一附,笑容自得,愈发觉得自己得了缘之精妙。
瞥了眼撒欢的两皮猴,他微微躬身,取下系在腰侧的竹剑,随手将仁兄的大好头颅扎了个对穿,提拎着往双膝及地的无头尸体走去,剑上闪过白光,头颅缓缓接上断颈,断口弥合如新,余冲怒目圆睁,像随时会起身怒斥不公一般。
与年轻外表相比干瘦如枯木的手指夹着张黄符,他凝着眼,慢吞吞一送手,符纸晃悠悠落在余冲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