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余桓眼眶又红了,只不住地点着头。
“那你爹娘现在还在荷花村吗?还是说他们跟你一起来京城了?”楼白离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楼余桓也期盼地看着柳明安,等待着他的答案。
柳明安抬起眼,看着那两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心中隐隐作痛。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我父母……都去世了,家里就剩我一个。”
“什么?”楼余桓和楼白离异口同声,满眼惊诧,面色乍然之间变得死灰。
“青至,死了……”楼余桓呢喃着这几个字,两行热泪落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令人不忍细看的哀痛。
楼白离眼中也有明显的湿意,那个记忆中永远温和笑着的少年郎,这么多年,他只以为他们隔了千山万水各自安好,却不曾想已是阴阳两隔。
“青至是怎么……”楼白离到底说不出那个“死”字。
柳明安自然听得懂楼白离想问什么,他沉沉开口:“十四年前,上山打猎,遇山洪,尸骨无存。”
“遇山洪,尸骨无存……”楼余桓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半晌后,忽然“哈哈”大笑,满目苍凉:“青至啊!你这是算准了吗?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真是不孝啊!”
说罢,便泪如雨下。
第120章 莫问归期,青山埋骨(二)
“爹……”
楼余桓掩面痛哭,向来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弯了下来,伴随着哭泣的动作颤动着,看得楼白离心酸不已,想开口劝说两句,然而张了张嘴,喊了声“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节哀顺变吗?
他年过五旬,既是儿子,也是父亲,怎么会不明白一个父亲的心呢?
甚至连他自己都想哭一场,为那个英年早逝的管他叫大哥的少年。
听到楼余桓的哭声,柳明安一颗心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他知道有些话现在问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父亲为什么会选择离家?”
他明明有大好前程,明明有一堆关心他的家人,为什么要舍弃所有,跑到荷花村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还有之前,老夫人错把我认成了我爹,她一直在对我道歉,让我原谅她,说她不该对我说那些话”,柳明安想起老人的话,试探着问道:“我父亲是因为她的原因才离开的吗?”
听到柳明安的问话,楼白离回过头来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儿,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些不堪往事告诉他。
“唉~”楼余桓长叹一声,擦干了脸上的泪,起身走到书案后的一个柜子里,双手捧出来了一个木盒,放到了柳明安手边。
“你是他的孩子,有些事你确实应该知道。”楼余桓话语中有挥之不去的沉重。
柳明安看着递到眼前的盒子,猜到答案跟里面的东西有关。
柳明安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打开了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段写了字的白绸。
过了二十多年,白绸已经有些泛黄了,柳明安小心地拿起来,展开一看,上面端端正正写了八个字:
莫问归期,青山埋骨。
柳明安瞳孔猛地一缩,这是他父亲的字迹,不会错的,那个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字的人,他的字迹即使再过多少年,柳明安也能一眼认出来。
“这是青至离家前留下的,没想到竟是……”
一语成谶!
楼白离闭了闭眼,只想感叹命运无常。
他只以为楼青至是决绝地离开了,他们兄弟二人此生不到黄泉不相逢,谁能想到他最后真的应了那句“青山埋骨”呢?
柳明安这才明白,刚才楼余桓那句“算准了”是什么意思。
楼余桓收起白绸,珍而重之地把它放进了盒子里,起身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再次坐下后,柳明安听见老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一生有三个儿女,楼白离,楼青至,和一个女儿,叫楼绿柔。白离比青至大八岁,青至比绿柔大两岁……”
“你祖母一直喜欢女儿,因此在绿柔出生后,对她百般疼爱,甚至可以说有些偏心……”
“绿柔性子骄纵,喜欢玩闹,但本性不坏。因为青至脾气好,跟她年岁相近,不像白离一样会对她说教,所以一家人里面,绿柔最喜欢缠着青至了,青至走哪儿她跟到哪儿,二人形影不离的……”
“我们都以为二人只是兄妹情深,没想到……没想到……”
楼余桓说到这里,眼中又蓄满了泪,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楼白离见状拍了拍父亲的手,安抚道:“爹,我来说吧。”
楼余桓点了点头,亲口说出这些事,就好像把他的心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