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不可挡,人祸却可避。
不伤别人,死的只会是自己,谁会心甘情愿地溺死在这污水里?没有谁能如此坦荡心定地顺应死亡,更何况是不该属于自己的死亡。
人之本能向来如此,到底是自私还是天定,究竟难分。
况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死伤是肯定的,他们不能去阻止,只能尽量减少。
时松清楚地知道这些,止住这个话头,玩笑似的道:“怎么,我没读明白的那些书,大人还要让我抄一遍吗?”
柏秋行悠悠道:“未尝不可。”
时松:“……”
还真狠心啊。
“孝悌忠义的确难分,且不说遇归忠孝如何,单说那个‘忠’字,确于魏大将军心中深刻。不过——”柏秋行略停片刻,“他忠的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该另当别论。”
被他这么一提醒,时松才想起来,当初在芳鎏楼吃的那顿接风宴,魏远就在席间提过一嘴。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时松也都听了去,再加上那封遗召,他大概能猜到魏远的立场如何了。
柏秋行:“至于皇后娘娘,遇归会处理好的。”
时松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将亮的天色,扯话道:“赵将军已经到晖城了吧?”
“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了。”
思忖片刻,时松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赵将军,可用。”
“我知道。”柏秋行依着他,指尖无意地揉搓着他的一绺发丝,“你能想到的,遇归和王爷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事情遇归他们自有谋划,你少操些心,先把伤养好。”
时松懒洋洋“噢”了一声便闷着睡了去。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一如往常,看不出风波涌动,只是南边的战事引得人紧张,这便也成了萧予寄最头疼的事。
这第二头疼的事,该属蠢蠢欲动的北夏了。
明堂殿上,各路大臣低头交耳,大多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苍平巳关已经好几起闹事儿的人了,但是闹事儿也就罢了,可那牵连着人命冲突。萧予寄一直以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地百姓告官无用,积怨四起闹到了朝中。
现在萧予寄不得不想个处理办法了。
罗虔激扬愤慨道:“南疆战事吃紧的消息举国皆知,也就是赵元帅带领的援军南下后,巳关才多了接连不断的麻烦。只怕是北夏皇室中人背地操控试探,怕就怕北边也突然起兵,届时国之危矣!望皇上早日定夺!”
“定夺?你想让朕定夺什么?”萧予寄冷声问道,面上看不出喜怒。
赵书毅站出身禀道:“皇上,依臣之见,不若派个使臣前往北夏,与之好好交谈一番。”
罗虔也道:“臣附议。苍平通商口才通,还未有繁茂之势,北夏人只知道我们在同南疆打仗,尚不清楚我后齐实力。他们自己也知道,若是贸然发兵,未必能赢,所以现在才有顾虑,只是弄出些小打小闹的动静。可若是我们态度一再软弱,那就定数未知了。”
贾钱春上前一步道:“罗大人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就不同意。往常怀化大将军镇守在北边的时候,北夏可没这么猖狂。现在魏大将军才返京多久,那边就接二连三的出事,罗大人怎么不说是魏大将军失职呢?”
他也就是看准了魏远今日没来上朝,才放肆说出这番话来。
自从上次魏忱为了柏秋行的事顶撞萧予寄,魏远便再没来上过早朝,他算是彻底看清了那皇位之上的人。
萧予寄只当他心有不满,便也没管。
要是魏远在,贾钱春的这些话还真不一定能说得出口。
毕竟自己一个文官,说出的话就算是骂人的也是文绉绉的,顶多算是尖酸刻薄。
可魏远不一样了,他一个粗人,说话不及体面,不分场合的什么都能往外送。对骂起来,自己还极有可能是输的一方,争得个面红耳赤的,自己脸皮薄,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他不屑于给武将好脸色,一如当日对赵清的质疑。
不过魏远这个武将不在,朝堂是还有个与他一样的魏姓文官。
第71章
魏忱站出列,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常弯的唇角是平直的。
他不紧不慢道:“贾大人的话可就有失偏颇了。身为文臣,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如何能为国效力?这明眼人也能看出来苍平局势是何造成,贾大人何必将扣这么大顶黑帽子到魏大将军的头上?再说如今,讨论是谁失职有意义吗?”
贾钱春哼道:“你是他亲儿子,当然为他说话。说句实在话,往年魏大将军一直守在北边,也就是皇上体恤用心,今年特许让魏大将军回京,不成想将军被京中富乐迷了眼一直逗留不北上。苍平如今这个局面,难道令尊就没有过失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