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图纸上没注意到,现在在这成品上才看清楚,这剑柄的尾端刻着个“木”字。
为什么是“木”?难道是少刻了个“公”吗?时松突然觉得,或许就这么个偏旁,比“松”字更好。
尽管有他心里有触动,但没有时间让他去感慨,他要赶路了。
他压低草帽,揣着一旨一剑,走一路看一路。
奔过的街道并不繁华,老百姓穿得都很朴素,甚至破烂。还有流民乞丐,多得超出所想。
先前从京都来,到酉州已是黄昏傍晚,停留时间短也看不出什么大的问题,顶多也就落寞了些。
现在青光白日倒是一览无余了。
酉州比不上京都是情理之中,毕竟全后齐也没有哪座州城比得过,可这未免过于凄苦了吧?
时松问了几人为什么沦落至此,回答不一却不改其里,无非就是交不起税种不起田地,想走商路又没有渠道,只得低头向那些富人讨一口饭吃。
不求温饱,只求活着。
一场大雨给桐州浇了个遍,一夜一天也没个完。淅沥雨声敲打着青灰砖瓦,夜中泛起朦胧雾色。
东街巷的花酒楼里,莺歌燕舞刺挠着人心。
范彻景坐在二楼隔间,听着楼下小曲儿。
孟凡尧一进去就踩到个圆滚酒壶,这稍不留意给摔了个狗啃泥。
“这么大的礼,我就勉强收下了吧哈哈哈……”范彻景笑得肚子疼,一旁候着的人见状也跟着取笑。
孟凡尧面上无异,心里将他范家祖宗骂了个遍!
笑完后,范彻景打了个手势让旁人退了去。
“酉州那边有情况了?”他捞起花生米往孟凡尧身旁弹,并且十分乐于此等行径,一脸餍足样。
孟凡尧也不和他发作,老实道:“事先潜伏好的人前几日已经动过手。”
“死了?”
“不知道。”
范彻景面色突变:“不知道什么意思?”
孟凡尧见他突然的变脸有些露怯,镇定片刻后才将那日的情况告诉了他,还补充道:“派了两拨人去搜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听说入关的消息。”
范彻景脸沉下来,若有所思片刻:“莫不是被野狼叼走了?”
还不等孟凡尧回他,他就自顾自地敲定了:“就这样给我姑姑回信。那些人可都是我从营里精挑细选来的,他能耐再大不还是受了伤中了箭?”
“军营里弄不来什么剧毒的东西,虽然不能让人即刻毙命,但他柏子濯捱上这么几天拖也该拖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活着回京都。”这么一顿分析,他觉得十分有理并且颇为满意地挑了挑眼,最后支使孟凡尧传信去了。
大雨未歇,披着蓑衣的人穿梭在雨中,终于赶在宵禁闭门的最后一刻入了城。
雨来得突然,时松的这一身烂蓑衣,是他从田间农民手里临时买过来的,还被宰了不少。
但又无法,他知道自己那破身子,大热天沾水都能发烧,更何况奔在这半冬不春的寒风雨里,真淋了身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遭罪事小,误了计划就事大了。
尽管他自己认为这身体已经结实了不少,但此事片刻不敢耽搁,他还是得防着万一。
时松压低草帽,裹紧蓑衣避开大道而行。他知道行径太过浮躁反而会惹人眼,所以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牵着马先找了个落脚地,晃悠半天才去找那都督府。
范重阳在较场忙了一天,彼时才得了空正准备歇下,便听见了敲门声。
门外之人的说话声夹杂着雨声飘进屋里:“老爷,有人找。”
范重阳应了一声:“谁?”
门外之人便没再回应。
范重阳狐疑片刻,抬步去开了门。
却不料开了门所见到的人不是自家府邸小厮,而是一个白面蓑衣人。
时松摘下草帽虚行一礼,客气道:“久仰,范都督。”
这声音,诚然是方才小厮的声音。
范重阳惊然道:“你是何人?”
也就是见时松一副文弱有礼样,若换了其他穷凶恶极的人,他就直接提刀叫府内侍卫了。
“在下自京都而来,来找都督实属有事相商,可否进屋说话?”
范重阳蓦地皱眉:“又是京都?”
时松默然不语。
范重阳心道,京都府里,当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最后,时松将一身蓑衣和草帽堆到门外进了屋,为了表示诚意,连带一路随带的剑也立在了门口。
范重阳还是让他进了门。
主要是他也想知道,这个在他眼里空有其表的少年到底是给哪一方当说客的。
“你是张家派的人?”他猜测着,毕竟前几天吕凌来过自己没答应,张家再派人来也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