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阳乃朝中官员,大理寺也不敢过度动刑,都是好问好说着的。结果昨日身死狱中,仵作说是窒息而亡,作案凶器是他自己的束带。”
柏秋行偏头看向窗外几不可见的月色,莞尔道:“这十几天吐出些什么东西了吗?”
马总管道:“他咬死了说是他派的人,还承认了朝廷所拨修建河堤的钱款是自己有所贪,这才导致河堤的修建从上等铸料变成了低劣顽料,造成了这通悲剧。”
“查过他账簿了?”
“都在他自己名下的地下钱庄藏着的,数目也对得上。”
柏秋行又问道:“高宅里搜出些什么东西没?”
马总管摇头。
其实不用问,他自己也知道。当日大理寺带人去拿高阳的时候,早就将高宅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但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可是怀疑就是怀疑,没有证据便也不能随意定罪。
他闭眼叹了口气,这次只能先放过张齐敬了。
柏秋行又拿起书,将目光放到刚刚被打断的地方,缓声道:“下个月四公主及笄礼,皇上宴请群臣,也借此机会祝祷国运昌盛,你去准备些贺礼。”
“是。”
日落山头,热风卷过长街,来往行人手上都多了把扇子。
朱红高门缓缓敞开,挂着的“柏”字灯笼的马车慢慢驶了进去。
马车旁跟着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时松。
原本柏秋行是准备带马总管来的,可偏生不巧,马总管的母亲突生恶疾,须得他在家照料,抽不开身。而时松又两眼发光地毛遂自荐,他才临时决定带时松来。
反正谁来都不打紧,有个人能处理琐碎事情就行。
时松望着辉煌金殿,绿瓦红墙相连,群座碧屋更甚仙宫,引得人挪不开眼。他不禁赞叹,果然实物比纸上的东西更勾人。
宫宴殿内有宫人伺候,时松这种私府的下人是进不去的,也有不少和他身份一样的,只能在殿外候着。
殿内群臣伏案交盏,谈说风笑,舞姬纤柔柳体随着管弦韵律舞动。那最高座上之人,便是如今天下的主人。
萧予寄不到而立,五官的柔和与眉眼间不怒而威的锋利极为矛盾,倒是看不出帝王之相。
右侧低案的萧洛宁忽地起身,端酒与萧予寄相对,笑言道:“多谢皇兄为宁儿准备的及笄宴,宁儿在此敬皇兄一杯,以诞寿礼俗之机祈得百姓富足,山河无恙。”
萧予寄回之一笑,举杯回道:“宁儿有心了。皇兄也祝宁儿安康永乐,百岁无忧。”他一饮而下,刚放下杯子便见身旁的皇后一副愁思模样。
不用多说,他也知道魏悦在愁什么,便安慰道:“悦儿不必忧心,魏爱卿为国巡视边疆,年前便能回。你若是想家,便去找魏小爱卿,你们兄妹二人,也是多月未见了。”
他说的魏爱卿,乃魏远,而魏小爱卿,便是魏忱了。
魏悦与魏忱为同胞龙凤,而这龙凤,当真出了个凤后,
朝中大将魏远,其嫡子魏忱兵部侍郎,嫡女魏悦母仪天下。众人皆叹,魏家好不风光。
魏悦道:“多谢皇上体谅,那臣妾就先失陪了。”行了礼,打发了个小宫女去唤座上的魏忱,便退去殿外了。
殿外的时松正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百无聊赖地数星星。见到凤仪万千的魏悦,急忙起身和其他人一样行了大礼。
不用说他也知道此人是谁,原书里,魏悦走后不久,就该是柏秋行和萧洛钰私会的桥段了,美名其曰答谢当日的救命之恩。
不过当日萧洛钰并未出手救他,那今日的私会还会有吗?
此时的柏秋行已经推脱掉多位官员的敬酒了,他不是不碰酒,只是不喜欢在这种场面上把自己弄得酒醺醺的。
在他推辞的官员里,还包括张齐敬。
“柏大人,”张齐敬一脸笑意,端着杯递到他跟前,“高阳乃我工部之人,是张某失责疏忽,才让那贼子有了这贼胆敢对柏大人心怀不轨,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啊!还希望柏大人将那些忘了去,别影响到我们同朝的情谊。”
“张大人言重了。”柏秋行两指推开递来的酒杯,“那蒙面贼又不是张大人安排的,我怎会与张大人计较?”
“不计较便是好的。”张齐敬被拒绝也没恼怒,仍是带着笑,“既然柏大人不沾俗,那张某也绝不会强求。”
柏秋行看着他脚步一转,去到了相隔不远的桌案前。
“易岭啊……”
柏秋行刚收回视线,桌上的空杯就被斟满了。顺着斟酒的手往上看去,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柏秋行拘礼,略有无奈道:“王爷。”
萧予霖蓦地拿起酒杯塞到他手里,粲然笑道:“子濯,我可好久都未与你喝上一杯了,这次可别再推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