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谋生,你不知道他是你的曾爷爷也属于情有可原。”杨奇把手机还给曾珂,问:“你曾爷爷拍这张照片时应该少说有五六十岁了吧。”他看照片上的曾阿祥已经没有了当初在滇缅时的年轻。也正因为如此,他不禁猜测地问:“他是回广东拍的这张照片吗?”
曾珂再次看向手机上的照片,看着与他眉眼略有相像的曾爷爷,情绪复杂地回答:“我爸说,这是曾爷爷60大寿的时候特地去广州拍的,当时家里条件很一般,能有一张相片已经是很好的生日礼物了。”回想着刚才在电话里和父母的交谈,他像是讲故事一般,继续说:“我爸说他小时候对于曾爷爷的印象就是很会烧菜,煲仔饭和糖水的配方就是曾爷爷传下来的。当然,也可能是受了曾爷爷的影响吧,我爸就一直在做餐饮行业。”
想起曾阿祥在滇缅那会儿说起过,等战争结束了,他就回广东找个铺面做饭馆。杨奇听曾珂这么说,心里生出了许多的高兴,好像是看见了兄弟在一切都结束后如愿过上了心满意足的生活。“能活着回家,挺好的。”他打心底里替兄弟开心。
“杨先生,听着好像是你和我曾爷爷很熟一样。”曾珂的疑惑到此时终于是说了出来。他看杨奇的面容比起他的都要年轻几岁,而他的曾爷爷早就去世了。照道理,眼前的这个人和他曾爷爷应该不会有任何见过面的可能。但是,凡事都不能太按规矩去推理,这个世界上说不好的事情太多了。“我能问一下,你们和我的曾爷爷有什么关系吗?还有,你们是做什么的?是广东来的吗?”
钱青没想到曾珂的防备心挺重的。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她与杨奇对视了一眼,而后笑着回答:“我们不是你广东老家的人,也不是专门拿着人家家里老物件出来招摇撞骗要好处的。”她估摸对方是以为他们俩在要好处费。她轻松耸肩,解释说:“我们就是报信人,负责把你曾爷爷的信交到他的家人手上。至于我们和他之间的关系……”这点,她想还是由杨奇来说比较好。
杨奇默契地接上钱青的话,同时,也把带来的信从口袋里掏出来交到曾珂的手上。“你曾爷爷曾在滇缅打过仗,当初他和那边的弟兄们都写了家书,但是很可惜,没有送到家人的手上。现在,这些信辗转都交到了我这里,我的责任就是把它们物归原主。”
曾珂接过信后拆开信封,他把对折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是满纸娟秀的字迹。不了解自己家族史的他不禁发出感叹说:“没想到曾爷爷写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杨奇听到这句话,突地笑了出来。他不好意思拆穿曾阿祥不识字,便委婉地说:“这封信是你曾爷爷的口述,然后让战友帮忙写的。”如果他没有记错,替曾阿祥写信的人应该是金平。想起金平,他又不知是否应该去一趟北平。不,现在应该叫北京。
“哦,哈哈,原来是这样。”曾珂稍有尴尬,尬笑两声便投入去看信的内容。可能是想到父亲也在等曾爷爷的消息,故而他又将手机拿起来,对着信拍了一张照片给父亲用微信传了过去。
传好照片,他这才定心地开始阅读曾爷爷写的家书。
‘阿伯,
我是阿祥,你在乡下和阿姨还好咩?生意不好做就不要做了,种两亩田有得吃就好啦,不要太累,很伤身体的。告诉你们,我现在也在南方喔。这里靠近缅甸,有点儿热,不过,也还好啦,反正有工钱拿可以寄回家。你们都要吃饱,把自己照顾好,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搞定了以后,我就回家和你们一起啦。到时候,我们就去广州租门面继续开饭馆,肯定赚钱啦!
——儿曾阿祥’
时光是一条会发热的溪流,当流过过往的水源来到了现代时,炙热依旧如初。曾珂看完这封信后,他沉默了一会儿。信头的‘阿伯’和‘阿姨’让他想起了老家的风俗,虽说不太了解也素未蒙面,可他的根却像是得到了召唤,就只消一眼,便能明白‘阿伯’说的是曾爷爷的父亲,‘阿姨’则是他的母亲。仿佛是在信里看见了曾爷爷,就连那时他口述这封信的情景也一样看见了一般。
“我听我爸妈说起过,当年他们俩是从广东乡下坐火车来上海打工的。可能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改革开放,他们就攒钱开了一家粤菜馆,一直经营到现在。而我,在80年末出生,也因为父母做生意的缘故在上海长大。趁着90年那会儿正好有蓝印户口的政策,我家成为了新上海人,而我也顺理成章地在上海完成了中考高考,乃至上大学和工作。”诉说着曾家的发展史,曾珂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