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笑着说:“正好翰林社区还缺一个做采访的,不如就让你来吧。”
欣喜若狂,他跳起来去领社区工作服。
接着举着话筒,站在细阳中学门前,在人潮中找寻她的身影。
那是他第二次和她说话。
她从他手里接过矿泉水,腼腆的对着摄像机说了几句考试加油之类的场面话,说完后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转身进了考场。
他是A班的学生,高考只让他有幸收获了半天的假期而已。
下午时班主任监考结束,通知全班在居民楼里集合,模拟当天的高考卷。
她其他几场考试,他都错过了。
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来信是在暑假,魏秋云生病住院,他留在县医院陪护。
那天,他去前台找护士换药。
路过电梯时,一群人正在病房前台谈论着什么。
秋禾的奶奶生了重病,她也在人群里,哭得撕心裂肺。
没人安慰她,也没有人在意她。
和她一起的那群人,在各自的角落里说着各自的事儿,最后从电梯出口向各处走去。
只是她离开时,他却好像被一根钓鱼钩钩破了心脏。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收到了她的信。
他打开来看,信是这样写的:
【沈均,也许天下每个像我这样有弟弟的女生都怀抱着无奈。
我想成为像高更那样的画家,我爱他画作里炙热的夏威夷。
我和父母说走艺术的道路更适合我,可是他们驳回了。
就像之前无数次轻描淡写的拒绝一样。
他们说我不是那块料儿。
他们说学习绘画太浪费钱了,我怎么这么自私都不为我弟弟考虑。
我说了很多次我不再想了,我放弃了,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家境和能力了。
他们还是追着嘲讽我,说我在废旧的草稿纸上画了一堆妖魔鬼怪,学绘画简直是痴心妄想。
大伯说手冢治虫把猫画成哆啦A梦的样子照样有人喜欢,安慰我说他们武断的样子只是出于无知。
我心里也清楚他们的局限,他们不理解我,我不应该感到难过。
可我就是很难过。
入夏后,细阳就一直下暴雨。
我雨伞的伞柄生锈了,打不开也撑不起来了。
我每天放学就顶着书回家。
明明已经是夏天了,雨水浇到脸上时还是很冰冷。
你还记得镜湖西路人行道两旁种的梧桐树吗?
小时候,我们常常在放学路上捡拾那个像毛球一样的果子。
今年的梧桐树被修掉了很多枝桠,树干光秃秃的。
也许明年放暑假的时候,它们就又会枝繁叶茂了。
就像你说的,真金不怕火炼,烧完才知道谁是英雄。
我要离自己的梦想远一点了,读了大学,我就要更现实的思考谋生这件事了。
不过还好你在坚持梦想的道路上,期待你成为医生的样子。
我画了一只穿医生服的蓝色小熊给你。
希望以后天高海阔,你在天地间宽广。
明年夏天,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你大概早已实现了自在出行的权力,我会不会在细阳见到你呢? 】
这之后,她去了外地做暑假工。
他字字句句反复阅读,信里的少女一下离他好远,他们之间的距离真让人透不过气。
她舍弃了青春烦恼,执起一把利刃向着命运的黑洞冲去。
他知道那种被父母忽视的感觉。
他给他写了回信。
一个月后,在他给母亲送饭的路上,无意打探邮箱的他又收到了她的另一封信。
他没在镜湖西路再见过她,以为那次是新阶段的告别,却没想到她还会继续写给他。
他开心极了,郑重其事的把信先拿回家,打算从医院回来再看。
到了医院,魏秋云并不打算先吃东西。
她坐在病床上,放下手机,火急火燎说有事要和他商量。
她先是告诉他,他爸要修祠堂的事。
“修祠堂和我有什么关系,咱们不是这么多年都这样过下去了吗?”
“你傻呀,你爸这是要供你在庐城读书了。”
“不去!”
魏秋云把他买的饭推到桌子一边,重重的锤了下不锈钢的床头柜。
“你妈我没本事呀,我不能看着你受苦。我现在生着病,还把工作给耽误了,回去后都不知道公司还要不要我。”
“我陪着你,妈,我学习好,学校给我发奖学金了。”
“小山,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孝敬你妈,你考上好学校,有份好工作就算孝敬你妈了,你不是要当医生吗?去个好医院就是孝敬你妈了,你懂不懂呀?”
魏秋云气得一脚踹在魏山意腿上,眼泪刷得落下,悲痛的哭了起来。
魏山意扯着蓝色的被单,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