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叶淮宁家里,房门大敞着。
叶淮宁正瘫坐在入门地垫旁,周围撒了一地的蔬菜。
她穿着一件肥大的毛线裙,手,脚,脸包括肚子都像充了白色起泡胶一样浮肿。
两只腿劈在地板上,地垫上满是湿哒哒的羊水。
秋禾抬着两只手,不知道从何扶起,她还没有救助过面临生死危险的人。
她看着她泡了水似的脸,捡起她冰冷的手,伪装的得异常冷静。
她和魏山意两个人像抬瓷瓶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
眼下顾不上对隋末这个垃圾责骂。
秋禾发颤着说:“你别害怕,淮宁,没事的,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叶淮宁疼得喘不上气,坐在沙发上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小声地念着几个字:“不要剖,我不要剖。”
现在孩子少,妇产科的床位一点儿也不紧张,孕妇住院很简单。
秋禾在车上给于蕾打电话,她今天上班,还在开会,让叶淮宁先办住院。
到了医院,两个沧桑的中年人正站在医院的大门口,面色阴郁的看着叶淮宁从担架上抬出来。
女的拎着黑色皮包,男的花白头发,如砂石中两棵干枣树,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他们是叶淮宁的公公婆婆,隋末的亲爸妈。
担架抬上电梯,隋爸沙砾般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他厉声责骂道:“淮宁儿,你都生过一次,怎么还这么多事儿,你提前怎么不准备准备,你这不是给家里添乱吗?”
“急什么呀急,一大把年纪在公众场合嚷嚷也不觉得丢人,她都快生了,你们还不好好照顾她。”
公婆两人没太听清秋禾半普通话半方言的责怪。
两人嘴里各自咕哝了句听不清的脏话。
“你们可真懂事儿呀,谁的账有你们算的清。”
公公怒火冲天,上前推搡着秋禾,骂骂咧咧:“你这个贱货说什么呢,我们被她从房子里赶出来住廉租房,我们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在背后编排我。”
魏山意冲上去挡住了这疯癫狂躁的老头儿。
“你别动手,这里是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
隋妈狠狠地瞪了叶淮宁一眼:“我先不跟你计较,我大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看着办吧。”
“闭嘴吧你。”秋禾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叶淮宁在做手势,又把话咽了回去。
进了待产病房后,医生在采血,隋爸在旁边不停地嚷道:“我大孙子怎么了?”
他满脸的皱纹,弓着腰,晃着两只枯树根般的手,和隋妈一样,殷勤淳朴地目送医生离开病房。
寻常人见了只会觉得他们是再淳朴不过的好人。
秋禾抱着双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可别嚷嚷了,说了半天,淮宁要休息,还嚷嚷,她多大的能耐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害你大孙子呀?”
隋爸双手摁着膝盖坐下,看着躺着的淮宁,叹了口气:“你爸妈呢?都要生了也不回来看你?”
“没。”
“你们照顾不了就给淮宁请月嫂,要不就住月子中心。”
隋爸嘟囔:“花什么钱,她又不是没坐过月子。”
秋禾欲再辩驳,手被叶淮宁拉住。
“疫情赶不回来。”叶淮宁从疼痛的支支吾吾挤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不确定给了老两口放肆的理由,打量完病房后,他们开始打量秋禾和魏山意。
“那你们俩是谁?淮宁儿的朋友?”
“我是她表姐,我也是家属。”没等叶淮宁说出话来,秋禾先唔住了两位老人的嘴。
公婆伙同老公一起伤害待产产妇的新闻她看的太多了,她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这是我男朋友,他是医生。”
秋禾说瞎话不打草稿。
魏山意抱着住院要用到的脸盆和水壶刚进门就领了个新身份。
他愣了一下看见一边秋禾对着他挤眉弄眼,随即点头承认。
他们听到了魏山意的职业后,还是有些敬畏心的,没有再和秋禾针锋相对。
两个老人钉在板凳上,面面相觑。
秋禾把温开水递到叶淮宁面前,拉上病床间的隔帘,支使公婆到外面去。
“我给她擦擦身子,你们先出去行吗?”
等他们出去了,秋禾扶起叶淮宁小声问道:“那个杀千刀的呢?”
“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乐乐去幼儿园了,我就想着在家擦擦地,没想到摔了一跤。”
“怎么这么不小心?”
秋禾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她的眉毛杂揉在一起:“阿禾,我有预感,这孩子八成保不住了!我太痛了。”
“别瞎说,你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好好休息,有我们俩呢,你怕什么。”
“乐乐在椿樱幼儿园,那你待会儿等放学帮我接一下她,我现在动不得,她爷爷奶奶更不愿意照看她了,耽误了你们学习时间,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