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行抬头时, 看见女孩羡慕的眼光, 笑了下:“我不开玩笑,真的,小姑娘不会做饭挺好的。”
余笙用筷子搅着面条:“为什么啊?”
“会做饭还怎么享福?”裴晏行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你们女孩儿最好远离油烟,对皮肤不好。”
余笙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裴晏行勾起唇笑,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我家两个大小姐,还有个老太后,你说呢?”
这是裴晏行第一次提到他家里的事。
余笙知道他高中时家庭条件很好,好到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可后来听同学说好像破产了。
她忍不住好奇地试探:“你家条件应该不错吧?”
裴晏行似乎一点没觉得唐突,反而很坦率地朝她笑:“你怎么知道?”
余笙眨眨眼:“猜的。”
“那你猜得还挺准。”裴晏行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开始查户口了?”
余笙脸一热:“没有,就随便问问。”
她只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家里是不是真出了事。
确认那些是谣言,便放心了。
裴晏行倒真交代起户口来:“我在我们家排行老五,大姐二姐都结婚了,三哥不在了。”
“不在了是……”
“死了。”裴晏行垂下眼,挑面的动作顿了顿,“我高三那年,他开的飞机出了事故,没那么好运。”
余笙低下头:“对不起啊。”
裴晏行笑她:“傻子,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余笙埋头吃完了面,主动去收拾厨房。
裴晏行正要进来帮忙时,突然来了个电话,他看着来电显示,拧起眉头到阳台上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余笙收拾完出来看见他,背影有些落寞。
余笙走过去问:“怎么了?”
“没事。”他肩膀动了动,像是舒了口气,转过来,“这两天出趟远门,你自己好好的。”
余笙见他神色正常,暂时放心地点点头:“哦。”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他抬手揉揉她脑袋,“走了?”
“嗯。”
这次他走得安安静静,虽然一如既往地勾着唇,看上去云淡风轻,余笙还是感觉到哪里不对。
晚上睡觉前,她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收到回复。
裴晏行是连夜赶到呼市的。
航班和高铁都没有,他开车一路超速,凌晨一点多才到医院。
政委和团长都在,还有几个他不熟悉的领导,打过招呼后,他被政委领到重症监护室外。
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里面病床上的老人,被围在各种仪器中央,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
谁能不说岁月太残忍,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征服过万米高空的男人,如今却吊着一口气,脆弱得不堪一击。
“怎么过来的?”政委低声问他。
裴晏行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开车。”
安静片刻后,才听见政委的叹息:“薛老是你哥的老领导,赶过来送送也是应该的。”
裴晏行转过头,目光微颤地看向他。
政委痛心地闭了闭眼:“医生说,熬不过今晚了。”
男人睁着通红的眼,扭着头不再看病房。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他才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拿出手机。
屏幕黑了,摁好几下开机键都没反应,应该是路上导航用了太多电。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护士站,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请问有充电器吗?”
值班护士指了指另一边走廊:“那儿有共享充电宝。”
裴晏行走过去一看,得扫码,有些烦躁地拍了拍黑屏的手机。
刚要回头再问护士站,重症监护室那边开始喧闹。
他站在这里,怔怔地望着几个医护人员涌进去,许多人围在门口,平日里严肃镇定的首长们一个个都慌了神。
他站在最外面,个子比其他人高,隔着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的场景,却看不见那人的脸。
只有不停忙碌抢救的医生和护士。
最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绵长刺耳的嘀声。
2015年7月8日,凌晨3点47分。
裴晏行望着死亡通知单上的数字发呆,直到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今晚还有得忙。”
“嗯。”裴晏行振了振精神。
薛老的家人只剩个孙女,在国外念书。
老伴前两年走了,唯一的儿子是武警烈士,儿媳再嫁后就失去了联系。自从孙女出国念书,他都是一个人生活。
孙女闻讯正在赶回来,但没这么快,丧事暂时由部队在办。
“这些年大家都忙,只能逢年过节给薛老打个电话,却没想到……”坐在去往殡仪馆的车上,政委轻叹着说,语速低缓,“你也好多年没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