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女儿,李氏只好将铜钱收了,却是拿帕子极小心的层层包好,仿佛她手中的不是几十枚铜钱,而是珍珠宝玉,口中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秦采薇亦笑了笑,随后便提着油灯去了厨房。虽然知道李氏给她留的太半还是早上那野菜糊糊,不过她却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吃得十分香甜。
灌了个水饱,秦采薇长舒口气,饥饿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仅饿得她胃疼,而且整个人都烦躁不安,甚至有股无名的火气。
将碗刷好,她见李氏在熬药,便从架子上取了把小刀,试了试刀刃尚且锋利,便端着水盆回了房间。
她将油灯放在床头,刚准备将傅清忱裤腿挽起,却见他整张脸红得十分不自然,伸手一探,果真发烧了。
若非受热或者受寒,病人发烧便多是由于炎症引起,秦采薇先拧了帕子覆在他额头上,又将刀在油灯上烤了烤,深吸口气,低下头去。
傅清忱的大腿和腰侧有几处旧伤,因未能及时救治,已经发脓溃烂,若不剜去腐肉,就是敷药也没用。
她紧蹙着眉,用刀尖在溃烂之处划了个十字,转头去瞧傅清忱,见他没醒,便用力将患处脓血挤出,哪知才挤到一半,耳边便传来一道压抑的闷哼。
傅清忱长眉拢起,面上泛起一层痛苦之色,却仍没睁眼,迷迷糊糊中,他察觉到有人在按压他的伤口,肌肤亦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合紧牙关,如木头人一样纹丝不动不吭一声,脑袋沉得好似压了座大山,闷痛欲裂,仿佛又回到了每夜都驱不散的梦魇里。
满耳都是惊恐的呼号和张狂笑声,好似地狱恶鬼在笞打折磨游魂,一片血红中,有人举剑自刎,剑刃几乎割断了半个脖颈,露出森森颈骨。樱色的绣鞋在半空中垂坠摇晃,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被丢在雪地里,满身凌虐痕迹,仿佛被扯坏的布娃娃朝他颤颤伸出手,双目空无一物,眼角有血泪流下。
他惊恐后退两步,却瞧见一个女人正用白绫要将一个小女孩勒死,女孩儿细白的小手努力朝前伸着,口中一声声唤着:“娘,不要......哥哥救我......哥哥......”
猛然睁开眼,凤眸中戾气暴涨,察觉到那刀已贴近自己腰腹,傅清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擒住那人手腕将刀夺了过来,翻身将人压下,不带丝毫迟疑的举刀划向对方脖颈。
秦采薇刚欲起身,不想下一秒便被人死死压在榻上,眼前白光一闪,刚才还在自己手中的刀刃已然易手,并直直朝她咽喉袭来。
本能的一偏头,秦采薇双手死死握住对方的手腕,想把刀尖推开些,却觉对方力道大的骇人!
抬眼去瞧,却见傅清忱面目狰狞扭曲,双目赤红,切齿模样仿佛自己是他不共戴天的死仇。
“快住手!我是在给你上药!”
秦采薇大惊,勉力想要将人推开,哪知对方却似根本听不见一般,不仅越发用力,面上竟还浮起丝诡异恐怖的冷笑,刀尖越逼越近......
无法,她只得用脑袋猛地撞向对方,两人额头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响。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傅清忱赤红疯狂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秦采薇便趁他愣神之际将人翻身压下。
没了身体重量加成,傅清忱手上的力道弱了不少,她趁势将刀夺过,傅清忱则冷笑一声闭上了眼,一副随她处置的模样。
从床上爬起,秦采薇已经累得满身大汗,手脚发软,心跳得尤其快。
她是真没想到,傅清忱伤得这么重且还在发烧,竟能突然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好悬她的小命差点就交代在这里。
果真是书中的大反派,真是不能小看。
“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在给你上药而已。”秦采薇平了平气,解释道。
床上人胸口微微起伏,闻言掀起眼皮将她淡淡一扫,仍旧一言不发。
见他此番模样,秦采薇便知他是不信自己,不过没关系,信任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我现在给你上药,你可千万别再乱动,也别干傻事。”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好容易到了床边,却又不敢动手。
主要是这人实在太危险了,她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再偷袭一次。
“咳咳,因为会有点疼,未免你到时抓伤自己,我得做点准备工作,你不会介意吧?”秦采薇有点心虚的开口,对方却仍那副视她如无物的模样。
好吧,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秦采薇觉得只要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恶意就行,中间过程实在没必要太过拘泥,便坦然找了几根布带将傅清忱的手脚都系在了床柱上,是再标准不过的“大”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