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道道热烈目光的注视之下,傅清忱含笑缓慢行来,乌发被风吹起,又轻轻落在肩头,肌肤如玉,在极黑与极白的对照下,仿若山水画卷,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张惊慌失措,又带着恐惧的小脸上。
“原来今日是吕姑娘大喜之日,倒是不曾恭贺过,恕在下失礼了。”
因他这温润一笑,本来就晕的大娘们更晕了,皆呆呆看着他。
“咳,这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大家请回吧。”秦采薇清了清喉咙,紧紧背上包袱便要出门。
不料她这一动,便似鱼儿搅乱湖水。
原本静止不动的画面陡然活络开,大娘们立时又转头看她,然不等这些人伸手,前头地上却“噗通”跪下一个人来。
秦采薇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开,却撞到傅清忱怀中。
淡淡的墨香传来,本是七月的天气,他身上却带着几许沁凉,背后的胸膛倒是比她想象的更加宽阔坚韧。
正愣神间,就听地上吕月红抖着身子,颤声道:“秦姐姐!求你饶了我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边说边将酒杯颤巍巍托至她面前,那脸比刚才还要白,整个人斗得跟风中落叶一样。
这一下别说是秦采薇,就是围观的三姑六婆都纳闷了,不知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要到跪地赔罪的程度。
对于对方的不依不饶,秦采薇只觉自己有种被狗皮膏药黏上的感觉,无害,但是恶心人。
甚至她想着,要不就就喝了这杯酒,自己也好脱身。
站直身子,她伸手准备去接那酒杯,不料对方却没松手,且抖得越发厉害了。
“这是......”
“吕姑娘别怕,我娘子最是心善,便是你真的有什么过错,她也不会怪你的。”
秦采薇刚要问她这是干嘛,旁边傅清忱已然含笑开口,仍是那副亲切和善模样。
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人还真是能装,怪不得书中称他为“菩提罗刹”。别的坏蛋杀人时,要么面目狰狞,要么眼神狠辣。
他却不一样,从来都是眼神温和,眉眼含笑,且对方越是恐惧害怕,他越是轻声细语。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钟爱素色的衣裳,越到后面越是如此,常常一身白衣,丁点佩饰不见,白得如雪一般。
吕月红身子一颤,林间适时传来一声夜枭的尖啼,与之前几晚一样,三声长,两声短,叫她在梦中都能惊醒过来。
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吕月红抬眼看去,就见那幽深黑眸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自己,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带着彻骨冷意的笑语。
他说,自己不该说错话......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她还不想死,也不想变成丑八怪,更不想被发卖军中为妓!
所以,死的只能是别人。
紧扣着酒杯的手指松开,吕月红垂下眸子,极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之前的害怕突然之间转为了隐隐的期待。
是啊,她为什么要不忍心?明明就是对方害的自己,要不是她招了这个赘婿,自己怎会一时糊涂,一步错步步错?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用嫁给外省的行商做妾,要不是她,自己根本不必如此担心受怕。
更何况,对方本来就是个烂赌的烂人!
而且,这可不是自己要害她。
想到这儿,吕月红心中闪过一丝快意,虽然对方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打算害她,可是他却是要害死那女人呢。
秦采薇见她松了手,便将酒杯端至唇边,准备赶紧喝完了事。
一垂目,却见吕月红一改前态,双眸发亮看着自己,眼中有异光一闪而过。
她微微皱眉,这女人别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正思忖她可能会使什么坏,就见对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开口道:“秦姐姐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言罢两行眼泪适时从她脸上滚下,那演小白花的功力真不是常人可比的。
于此同时,那接亲的已然等得不耐烦了,几次催人来请,还道要是不想嫁就别嫁了,左右身子结实,相貌也看得过去的村姑也不止她一个。
话一传来,立刻就炸了锅。
钱氏伸手要拉女儿起来,吕月红却只不肯,旁边李媒婆怕谢媒钱没着落,一会拉着那传话人说马上就好,一会又要来拉秦采薇,见她眼神不善,又转头去求李氏,加上旁边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语,现场简直乱成一锅粥。
秦采薇被吵得头疼,眼见要是再耽搁,她便不能在约定时间赶去桃林了。
低头看一眼杯中略带着些褐黄的酒,闻着度数倒是不高的样子,她虽酒量不行,喝半杯应该也不至于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