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已经到了村口,刘杏儿只得作罢,然虽往家走,却总是忍不住回头。
秦采薇回村时还未到正午。
远远瞧见李氏在田间施肥,她正要过去帮忙,却被对方推了推,道:“你先回去把田契放好,小心待会掉进水里。”
她想想也是,再说自己见客的衣裳不多,衣裳多下水几次颜色就不鲜亮了,还是换了的好。
不想刚到院门前,就见傅清忱从下头村道缓缓行来,虽是双手杵着拐杖,却丝毫不减风姿。
而在他身后,一截衣角自墙角恍惚而过。
“你说什么?地被被人买去了?”
回廊尽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转过身来,神色惊疑不定。
“是,据说是被一个姓秦的买去了,昨日交的银子,今天刘家就把人赎出了大牢,是狱卒给的消息。”手下恭敬回禀。
“姓秦的?”管事捋着胡子,眉头紧皱,“城中有意向买地的不是都没动静嘛,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听说是邻村人。”手下回一句,见管事不大满意,又道,“我这就去查?”
“怎么了?”
远处,赵茂生信步走来,陈掌管便挥手让人退下,迎上去道:“是之前看中的一块地被人截了胡。”
“截胡?是何家那二世祖?”赵茂生在回廊上坐下,斜靠在栏杆上,微微挑眉。
“不是,是邻村一农户。”管事斟酌道。
“一个普通的农户就能随手拿出几十两银子。”赵茂生冷笑一声,“我倒不知如今淳安县的县民这样富庶了。”
管事见他面色不好看,也不多说什么,只垂目站着。
过了片刻,才听他又问:“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一切顺利,如今已然屯粮三千石,其他各省亦派了人过去,只是快到秋收,农户们暂时得了喘息之机,卖地的并不多。”
赵茂生手指轻扣着栏杆,一边唇角勾起,凉凉开口:“无妨,便是过了夏秋两季,冬日却不好过,再将粮价提高两成,要是县令询问,就去天香楼包个清倌。”
“是。”
管事应下,又问起酒楼之事,“如今何家的食为天一直跟我们作对,可要找人上门去堂中‘坐坐’?”
这“坐坐”自然不是普通的上门吃饭,而是要与对方找些麻烦。
“不必了,我爹已经与那人搭上了线,酒楼那边不过就是个幌子,重点还是要收粮,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搬上台面的筹码,不必为此横生枝节。”赵茂生想了想,直接摇头否决。
正说着,有小丫头端了药过来,垂首恭敬道:“少爷,这是夫人叫奴婢送来的。”小丫头生得唇红齿白,声音清越,是个十分好看的美人坯子。
赵茂生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那丫头发觉有目光自脸上扫过,大刺刺的不带任何遮掩,只觉如芒刺在背一般,又有些说不上的羞耻感,脸色陡然涨红。
“去吧。”赵茂生将碗放回托盘上,却在收回手时,指尖不经意自对方手背划过,轻佻至极。
小丫头本来涨红的脸突然一白,端着托盘急急后退,险些摔倒,却始终不敢吭一声。
陈管事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少东家的心思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除了美色之外,这种折辱皇族的感觉,自然比折辱普通人更叫人飘飘然。
尤其对方被买进来时年纪尚小,既有些许傲气,却又不至于完全不能驯服,最是容易勾起人的胜负欲。
只是他原本以为少东家折损对方心气,是为了以后不至于被对方压一头,如今看来却全不是这样了,或许此女子,以后也只能当个妾了。
“这段日子我一直派人盯着何家,却一直没发现之前那行凶之人,不知可要再派人去外省寻?”陈掌柜再度开口。
他不说还好,一说到赵茂生就来气。
那小子也不知力气怎的怎么大,那一下差点没把他给砸废了,到如今也是时好时坏,需得每日喝药调理着,若不是他身边已有通房怀了身孕,外头已经要有人传他不能人道了。
“找!一定也要找!既然本县找不到,想来此人便是听到了风声,逃到外省去了,将所有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把这小子给我抓回来!”
*
“阿嚏!”
秦采薇揉了揉鼻子,不知是谁在念叨她,就这半天,都打了个好几个喷嚏了。
如今田里已然追加了第一次穗肥,再追两次便可于叶面喷洒磷酸二氢钾,因此她也得赶紧挖第二次池子。
不想挖到一半,之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覆盖,豆大的雨滴密密砸下来,在地上溅起水花,很快便连成一片朦胧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