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景县城哪家女儿愿意嫁到他们家来?
李妇人的头发也愁白了好几根。想她曾经也是景县城风头无两的秀才娘,就是苏家那样的富户,都得陪着笑想把女儿嫁进来,那时她走在街上腰板都是直的!
哪像现在,跟过街老鼠似的。
李高炎一进家门就看到他娘在唉声叹气。
年逾四十的妇人懒散地靠在灶台上,干枯的手抄起一根根柴火棍,发泄似的狠狠戳进灶膛,边戳边嘟嘟囔囔,好像在念什么咒语。
烟雾缭绕下,看上去活像个跳大神的半仙,要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咒死。
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的李高炎:???
他娘的举动无异于时刻提醒他曾犯下的丑事,李高炎本来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气势汹汹冲进屋,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李妇人见儿子进门,顿时敛起不快,连忙盛了碗鸡汤,小心翼翼端进卧房,放在儿子书桌上。
就势往床上一坐,“儿啊,过几天娘回趟娘家,给你订个邻县的姑娘,到时候你娶了媳妇,自然就堵住了别人的嘴。”
娶媳妇!娶媳妇!李高炎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怨恨道:“娶媳妇?好啊,我要娶苏紫萍!”
李妇人目瞪口呆,像是听到匪夷所思的事,嘴巴蠕动半晌,方才憋出一句:“…那小贱人早已为人妇,残花败柳之身如何配得上你?”
“所以呢?她为什么会嫁作人妇!”
李高炎面色发紫,额间青筋毕露,像是所有的不满都爆发出来:“都怪你,那次苏紫萍落水,你不去关怀问候,还去火上浇油,害得苏家退婚,要不然她早就是我媳妇了!”
“你你你…”李妇人手指哆哆嗦嗦指了半天,最后憋出几个字:“反了你了!我就知道那小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她你敢跟你娘叫板?”
李高炎心烦意乱,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再次扯过被子蒙住头,将他老娘的怨怼隔离在外。
李妇人身形恍惚,手脚颤个不停。儿子向来孝顺,何时跟她置过气?一定是那小妖精挑拨!
自从苏家退婚后,他们老李家没一件顺心的事!现在就连儿子都把她当仇人!这么一想,对苏家的痛恨上升到了极点。
李妇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凭什么他家倒霉、苏家发财?
非要给苏家找点儿不痛快!
·
傍晚,苏家酒楼。
苏紫萍身子大好,便来酒楼照应一二。
因为被李高炎掳走的事,苏河政暂时不准她去城南分店,另安排别人监工,她便只能在菜品研制上下功夫。
眼下天色昏暗,暮色蔓延,星光闪烁,为暗夜点缀了无数盏明灯。
不知道小顾下学没有。
不记得从哪天起,小顾下学也不来酒楼帮忙了,每天一回家就窝在宅院里读书,也不嫌无聊。
“萍儿,萍儿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苏王氏在苏紫萍面前晃了晃手指头。
“啊…三婶母,什么事?”苏紫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自从小顾不来帮忙之后,你这精神头啊,一天不如一天。”苏王氏笑着摇头打趣一番。
“没…没有的事,怎么可能?”
才不会想那个榆木疙瘩。爱来不来,她还不稀罕呢!
殊不知她这副小女儿情态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苏紫萍眼神慌乱,还想辩解两句,王氏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将面前的一摞本子推到她面前,说明来找她的目的。
“萍儿,这是你生病期间的客流记录,我不识字,就作了记号。”
苏紫萍这才严肃下来,她没有翻开,径直把账本往外一推,“三婶母,您心里有数就行,我不用看。”
“不看怎么行?你不看我怎么能安心?”
最近接触客人多了,王氏早已不似以往拘谨,整个人都敞亮许多,生意上的事从不拐弯抹角,而是像苏紫萍一样直来直去。
“我很放心,我既然选择了您,就不会怀疑您的行事作风。”
苏紫萍见她有疑虑,决定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不瞒您说,下一家分店开起来后,我还打算去河间府开店,往后酒楼经营不可能事事过目,我也没那么大精力,这堆烧烤摊就交给您,您且放心去干。”
王氏听闻,眼底眸光闪烁。苏紫萍交付给她百分百的信任,让她心里沉甸甸的,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摊子一角传来喧哗,隐隐有桌椅呲啦挪动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苏紫萍和王氏对视一眼,急忙走过去看。
凉棚一角的餐桌,一个头戴毡帽的男子两手叉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面容狰狞,吐着舌头叫嚣:“老板呢!老板给我出来!你们肉里有石子!把老子喉咙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