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林佑就是因为攀上衍王这根高枝,这些年才青云直上,做了工部侍郎。”
崔荣锦没有察觉到苏景玉的异样,靠在圈椅上二郎腿一翘,饶有兴致地论起家长里短来。
“我还听说,林佑的夫人有个堂妹,嫁给衍王做了侧妃,还生了个大胖儿子。衍王正妃过世后,他又娶了好几房妾室,不知道为啥,这么些年来王府里就只有一位嫡出的郡主,侧妃生的可是衍王的第一个儿子。她如今母凭子贵,在王府内院说一不二,怕是过不多久就要扶正了。”
苏景玉幽黑的眸子渐渐黯淡,多年来心中未解的谜题终于要被慢慢破解,他苦笑一声,没有言语,起身拿起小几上的红木盒子,在崔荣锦肩上拍了拍,大步离去。
“谢了。”
低哑的嗓音从翠玉屏风外传来,显得有几分疲惫。
定远侯府入门处的庭院两旁松柏耸立,一派威严肃穆之相。
苏天寿正悠闲地坐在前厅品茶,茶烟氤氲,漾着平静祥和,与苏景玉此刻的抑闷的心情极不相称。
苏景玉呼了口气,有几分不情愿地撩起红色的衣袍前摆迈入厅中,眼睫低垂,站在距离父亲最远的地方,声音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爹。”
苏天寿放下茶碗,捋了捋胡子没有抬头,面色似有几分不悦,半晌才开口。
“景玉,你离家十年,能保住性命实属祖宗庇佑,如今回来月余,该收收心了!”说着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却明显不似适才那般舒怀,像是在借此压制情绪。
“衍王府出面撮合你与林侍郎千金的婚事,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早日成婚……”
“爹不是太子党吗?看太子失势,被困在皇陵十年,归朝无望,转为投靠衍王了?”苏景玉当即打断了父亲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连中三元:科举考生在乡试、会试、殿试三次考试中均考得第一名,接连考得“解元”、“会元”、“状元”。(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4章
苏天寿曾是太子一党,在朝中早已不算秘密。
十年前,苏景玉在太子宫宴上莫名中毒,太子被关在皇陵之后,苏天寿以心瘁神伤,无力统兵为由主动交出兵权。
儿子莫名被害,可苏天寿这十年来竟与其他大臣一样,对此事缄口不言,从未出面追究过幕后指使,查问事情真相,仿佛中毒呕血到全身僵硬,被道士带走,生死未卜的那个少年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景玉!这件事不是你能妄论的!”苏天寿愠怒着开口,声音虚浮,少了几分底气,眼神始终未与儿子有过片刻的交集。
苏景玉低头苦笑,没有再开口。
苏天寿深舒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复,终于抬眼看向儿子,他紧贴着门槛背光而立,像小时候一样,永远与他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苏天寿心里一酸,拉扯出一丝痛意来,语气和缓道:
“林侍郎的千金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与你堪称良配,爹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让你们早日完婚。泰安堂你最近还是少去,在家收收心,筹备婚事要紧。”
苏景玉神色淡漠,酒气散去后脸上薄红褪尽,一身红袍更衬得他面颊白皙如玉,仿佛凝着霜雪。
“泰安堂的事我自有主张,至于婚事,爹做主便是。”话说完,对着父亲略一颔首,转身出门去了。
苏天寿讶然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父子二人前几日还因为这门亲事闹的不愉快,本以为今日难免又是一场争吵,没想到儿子竟默认了这门亲事。
苏天寿不解,唤顺子到跟前问了问,顺子嬉笑着东拉西扯了半晌也没有一句说到正题,苏天寿只得挥手遣他出去。
算了,好在儿子亲口答应,先把亲事办了再说。
苏景玉回京一个月余,终日不是在泡在泰安堂,就是与崔荣锦混迹京中各大酒楼,鲜少回府,府中人难得见他一面。
这几年新买来的小丫头们只听说过世子爷生的俊,今日终于有幸得见,纷纷羞红了脸,不敢上前搭话,纷纷躲在角落里偷看他。
进了内院,肃穆之气锐减,桃园里桃花簇簇,清香宜人。
苏景玉抑闷的心情舒朗了些许,从袍袖中翻出红木盒子边走边低着头把玩。一阵风拂过,香软的桃花瓣纷纷扬扬,散落在他身上,一头墨发染了点点艳色,细润滑腻的衣料却始终未沾半片。
他侧着头掸了掸发上的花瓣,瞥见不远处,孟子溪正挽着孟氏缓缓而来。
“表哥。”孟子溪脸颊微红,飘飘下拜。
“嗯。”苏景玉应道,目光瞥向孟氏,没有开口。
自打回京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位继母,她已经不像十年前那样富态高傲,瘦的皮包骨头一般,眼下发青,薄唇微紫,看上去身体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