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月借宿在崔家不好空着手,看见一家点心铺子,让顺子停车去买些回来,带给余洁饶聊表心意。
店里的糕点并非寻常样式,上面雕着各种花纹,有花开富贵,也有小桥流水,俨然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顺子一时看花了眼,知道这位崔夫人是个挑剔的,不敢擅做主张,再一问价格惊的直瞪眼,颠颠跑出来,斗笠下的脸僵着:“少夫人,顺子我不会选,店里没人,要不你自己进去买吧。”
这里的店铺不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加上天色已晚,附近鲜少有人,逢月把头探出车窗外左右看了看,只有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便下车往店门口走。
刚走出没几步,一阵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呦,这不是堂堂定远侯府的少夫人嘛!苏景玉都被抓了,你还有闲情出来逛店啊?”
逢月脚下一顿,转头瞥过去,隔壁店门口的灯笼下,姜姃正鄙夷地看着她,曾经的鹅蛋脸瘦成一窄条,身上裹着件厚厚的绒毛斗篷,看起来仍远不及之前丰腴,目光凝滞,声音虚软,像是换了个人,只有那付嘴脸还和先前一样歹毒。
逢月一时没有开口,顺子警觉地向她靠近些。
姜姃笑的幸灾乐祸:“林逢月,你自以为攀上了苏家这门高枝,如今却像个丧家犬似的,真是报应!定远侯谋反,苏景玉就算有丹书铁券护身,不死也要被扒掉一层皮,朝廷正在抓你,只要我一声喊,你马上就能与他团聚了!”
不死也要扒层皮……
逢月本来就忧心苏景玉,听了心尖一颤,她明明知道眼下李亢与苏天寿僵持,苏景玉的境况还不至于那么悲惨,映着灯笼红光的眼里仍忍不住漾起一层水雾,不愿被姜姃看了笑话,暗吸一口气,泪意很快被恨意与嘲讽取代。
“没错,我就是只毫无价值的丧家犬,落魄到朝廷都懒得抓我了,不过若能与我家夫君团聚,我自是求之不得。姜姃,如今祁公子有了别人,你怕是想与他团聚都难了。”
姜姃一惊,吼道:“贱人,你浑说什么!”
这些日子她极少能见到祁沐恩,连找他吵架的机会都没有,恼羞成怒地变了脸色。
逢月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祁公子收四喜做了外室,是我亲眼所见,俩人还挺甜蜜的。”
“四喜?”姜姃难以置信,语调挑着反问,彻底拉下脸来。
逢月仍不解气,微笑着激怒她:“四喜那丫头虽说相貌平平,性子也刁钻刻薄,在祁公子面前倒是温柔恭顺的很,难怪他会喜欢。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两人正在做什么,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贱人你闭嘴!”姜姃干瘦的手一挥,怒指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顺子早就看姜姃不顺眼,只是碍于她是女人不能动手,又见逢月没吃什么亏才站在边上旁观,此时抱着肩膀嘲讽道:
“张口贱人闭口贱人,好像你自己多高贵似的!我们少夫人有世子疼爱着,你呢?还不是被夫君像块抹布一样扔在一边!自家房子冒烟了不赶紧去救火,还有闲心管别家的事!”
“你……”
姜姃脸都变了形,恼火地瞥向不远处的祁家小厮,那人靠在马车上看热闹,丝毫没有要来助阵的意思。
姜姃知道顺子功夫好不敢招惹,气势短了几分,顺子故意后退一步,扶着斗笠挑衅地摇头晃脑:
“他们就在城西的安淮巷把头第一家,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姜姃又惊又气,大团的白雾在嘴边呼散,狠狠剜了逢月一眼:“林逢月,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便小跑着奔马车而去,麻杆似的身体像是随时都要跌倒。
逢月漠然追视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眉心微簇:“顺子,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地方。”
顺子眼珠滴溜一转,对上逢月的目光笃定点头:“少夫人放心,顺子明白,我先送你到崔宅去。”
第112章
雨雪后的安淮巷路面湿滑,水滴顺着屋檐的瓦片不断落在宅子门口二尺宽的石阶上。
姜姃跌跌撞撞奔过去,水滴在额头上也没心思擦,拳头砸的木门直颤。
院子里的人急匆匆赶来,啪嗒嗒的脚步声后,门栓滑动,大门向里拉开,绘着喜鹊的手提灯笼照亮来人红润的脸颊。
“姜姑娘?”
四喜惊得定在原地,攥着灯笼柄的手不由向下一坠,身上朴素的灰布斗篷没有系带,被扯的敞开,里面名贵的丝缎里衣领口微张着,露出半截淤满红痕的脖颈。
不等她回神,脸上忽地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死丫头!你算什么东西!”
姜姃虚浮气喘,面目狰狞,猛然推开她闯进院去,一脚踹开房门,直奔幔帐遮掩的床铺而去,伸手一扯,并未见到祁沐恩的身影,她不依不饶,继续发疯似的东翻西找,从柜子里拽出一件男人素白的亵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