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进浴室后才发现,置物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块香皂。
黄色的,柠檬味的香皂。
他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问:“沐浴露呢?”
谢东城指了指那块香皂:“这呢。”
“洁面有吗?”
“也是它。”
“洗手液?”
“咳,也是它。”
游子意看着那块溜圆的香皂,陷入了沉思。
“洗发水总该有吧?”
谢东城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地说:“……也是它。”
小小的浴室里,空气沉默了十几秒。游子意以前倒是见识过一两个过极简生活的IT巨鳄,但是也没见过极简成这样的。
他怀疑给这男人空投到荒岛,他也能靠这块香皂活下来。
“要不我明天带你去超市买?”谢东城试探地问道。
游子意只能点了点头,目送谢东城离开了浴室。
半晌后,他认了命。他打开花洒,拿起那块香皂,轻轻在手心里打出了泡沫。
若是半年前,杀了他也想不到,自己会跟一个大男人共用一块香皂。
半小时后,游子意洗完了,擦干身体后,从置物架拿下自己的睡衣。
结果套到身上之后,照了下镜子才发现,衣服下摆不知道从哪沾了一大块油污。
游子意想了半天,可能是在汽车旅馆的那个污糟的卫生间里弄脏的。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越穿越觉得难受。
他思忖片刻,问客厅里的谢东城:“你还有睡衣吗?”
那人还在忙他的鱼,闻言后回头:“睡衣?”
“嗯。”
谢东城哪有睡衣这种东西,出门都是顺手拿到哪件穿哪件。在家睡觉也没有穿衣服的习惯。
他挠了挠头,回卧室翻了半天,最后拿了一件T恤出来:“这行么?”
游子意伸手一摸,倒是比不上他的睡衣那么柔软,凑活也能穿。
“裤子有么?”
谢东城又回屋找了半天,从衣柜深处找出一条自己的篮球短裤。
“只有这个了。”
游子意拿着他的衣服进了卫生间,两分钟后就换好出来了。
衣服倒是还行,反正T恤只是宽松了点。但游子意的腰细一些,谢东城的短裤堪堪挂住他的胯,好像步子稍微迈得大一些就会滑落。
游子意倒是无所谓,直接站在谢东城面前掀开了T恤的下摆,仔细抽了下裤腰的弹力带,打了个结,这才算勉强合了身。
谢东城看了一眼又躲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回头继续盯了一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你的睡衣要帮你一起洗了吗?”
他指了指阳台上的浅绿色的波轮洗衣机。
“不用了。这个不能用洗衣机洗。”游子意直接拒绝了。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那些衣服几乎没有哪件可以用洗衣机洗。
“这附近有干洗店吗?”
“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后,游子意顿了几秒。
原先在酒店住着,还能让客房服务帮忙洗。总不能这些天都不穿这些衣服了吧?
谢东城倒是难得地能看懂眼色,提议:“要不我多找几件你在家穿吧。你的贵衣服出门的时候再穿?”
游子意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点了点头。
很快,游子意手上就多了两件T恤,一件篮球背心,以及一条需要卷两圈裤腿才能穿的长裤。
谢东城早早就把客厅的沙发铺好了褥子。
然后他帮游子意把房门打开:“卧室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床头有插座,还有灯的开关。”
游子意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惯用的香氛,只剩下最后小半瓶了。以往他都会按两泵,这次按了一泵就放了回去。
谢东城的床单一看就是新洗过晒过的,很平整没有褶皱。游子意轻轻躺了上去,果然闻到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这味道他闻不太惯,倒也不算难闻。
在汽车旅馆那晚没有睡好,这一晚他以为自己能稍微睡个好觉。然后事实并非如此,即便他喷了些惯用的香氛,戴上了缎面的眼罩,隔绝掉一切光亮。他还是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游子意从小就认床,出去旅行哪怕是住度假酒店,也要带着自己熟悉面料的床单。
可惜,这些杂物早在搬出那个家的时候,就被游庆和他的后妈清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留下。
游子意闭着眼睛,听见了野猫的叫声和枯叶飘落的声音。
窸窸窣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好像也成为了某片叶子,随风飘在秋日渐冷的空气里。
在他的记忆里,西郊的独栋别墅是极其安静的,物业管理严格,好像连树叶都很听话,没有一点声响。幼时他总觉得这份日子过分得无聊,现在他才察觉出自己当初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