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口瓷瓶。”简云桉语气淡淡,好像十日前当街自卖自夸的不是她。
“这个卖么?”
“卖的,”简云桉提醒:“不过陶坯得复烤,需要等一阵子。”
“不急,”来人不甚在意,应是在铺子里待了许久,对其余瓷画们也养出了眼缘,连相中两件摆设。不多时,身后婢女双手各拎一只死亡芭比粉匣子走出铺门。
凡是人,都有那么点从众心理,客人有一有二就有三,没几天,简云桉已经画好的瓷画们就都已售空,陷入了供不应求的甜蜜烦恼。
不过这倒与简云桉对烟雨瓷画铺的定位不谋而合,趁此机会,她再抬铺子逼格,贴出告示称:
“因瓷画技师数量有限,每日仅可接待两名客人,为表歉意,烟雨瓷画铺提供定制服务,来客如有需要,可将希望呈现的画面或想要表达的情绪告知本铺,本铺将尽最大可能满足客人需求。”
众所周知,即便同样的东西,冠上“得不到”的头衔总更高贵几分,烟雨瓷画铺在死亡芭比粉匣子的流量密码和供不应求的效果加持下空前火爆,竟到了需要每天清晨排长队的程度。
她过得如鱼得水,自然有别人不开心,譬如因断袖传闻在本就不顺的把妹路上更加频频受阻的简成仁。
近日,烟雨瓷画铺隔壁的铺子易主,装修装得沸反盈天。
与简云桉的铺子相同,隔壁也是三铺合一的大场地,想必铺主也出身大家族,说不定还跟尹家有交情。
简云桉有点好奇,闲暇时常往那边张望,可每回只能见些小工,并不曾见神秘的芳邻露面。
这天简云桉才画完一个青花瓷盘,懒腰伸到一半想起铺门还大开着,生生憋了回来,但觉浑身都不大爽快,出门转了转。
隔壁装得差不多了,正在挂招牌,小工们把招牌挡了大半,简云桉透过缝隙仅能看见“医馆”二字。
印象中那笑面虎余敬笙也是开医馆的,想到余敬笙,她下意识拧了拧眉,正待走远,一个小工拿东西时挪动身子,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被挡住的“旺笙”二字露出,委实令简云桉心塞了一把。
余敬笙在城北干得好好的,怎么搬到了这儿来?
以后岂不是要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晦气!
此念才起,更晦气的接踵而至,不知是她命犯太岁,今日格外倒霉,还是小工们早饭没吃,饿货秒变林黛玉,“旺笙医馆”的硕大牌匾他们没有拿稳,以一个说刻意针对和无心之失都有道理的角度直朝烟雨瓷画铺砸了过来。
烟雨瓷画铺的牌匾景星延花了大价钱,可再结实也经不住这来势汹汹正中靶心的一砸,“画铺”二字被砸凹进去,这还不够,“旺笙医馆”就像听见了她心里那声“晦气”,长了眼似的朝她站立的位置坠落。
简云桉既没蚊子轻易打不着的机灵劲儿,又没小强历经碾压而不死的钢筋铁骨,“旺笙医馆”从一块遥远的牌子瞬间占据她的整个视野,她瞳孔骤缩,只来得及转身抱头。
眼见牌匾就要砸在她身上,她耳畔已能听见重物袭来的风声,身后兀地一暖,紧跟着一声闷哼,有人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谁会舍命护她?
简云桉的第一反应是景星延,从肝到胆都狠狠颤了一颤,仓皇回首,看见的竟是余敬笙难得没有带笑的脸。
虽然有点混蛋,但简云桉的第一反应的确是幸好。
她心下一松,有了装模作样的心情,面上反而更加焦急,退后半步与余敬笙拉开段安全距离,眉毛入戏地拧成一团,关切询问:“余公子?你怎么样?”
余敬笙忍着疼活动了下后背,忍出了一头细汗,吸着气说:“嘶……还好是一整面拍下来的,只是些皮外伤,敷些伤药就好了。”
“虽是皮外伤,却也不能大意,现在天气热,当心伤口发炎。”简云桉又关心一句,礼貌道谢:“今日多谢余公子,不然伤得便是我了。”
“不足挂齿,本就是我家小工办事不力,惊扰了侍郎夫人。”余敬笙又看看烟雨瓷画铺被砸出的凹陷,很是抱歉说:“给夫人造成的损失,余某定当赔偿。”
不待简云桉客气拒绝,他立时换了副面孔,生动诠释翻脸比翻书快,厉声呵责吓傻了的小工们:“一块牌子都挂不好,险些害夫人受伤,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小工们哆哆嗦嗦:“公子,对不住,我们也是不小心,没拿稳。”
余敬笙却冷哼一声:“你们做工做了多少年,还扯这么蹩脚的谎,以为我会信?”
“刚刚是谁松的手?”
一个瘦弱的年轻小工畏畏缩缩地站了出来。
这人瞧着还不及简云桉大,在一众壮汉里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就像黄瓜里混进了豆芽菜,若说失手还真有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