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说为什么每回问嵇丹瓷器卖得如何,他都支支吾吾,原来“惊喜”早已被转头舞到了当事人这儿。
“你把这些弄到这儿做什么?”简云桉不解:“我还指望借着窑厂这个靠谱销路卖出去呢,不会我以后每画一件作品你都要供起来珍藏吧?”
简云桉摆摆手,示意真不用这么爱我。
前额被敲了一下,景星延看着她一脸揶揄:“瞎想什么,全放在家里供起来,‘优秀的陶瓷画师’难道要自封么?”
“云桉,”景星延正色道:“从前我没能及时察觉你在陶瓷画行业做出一番成绩的渴望,是我疏忽。现在你既已有了自己的工作间,为何还要隐于窑厂背后,借助他们的销路把瓷画售出?”
“走到大家面前来,告诉所有人,这些优秀瓷画都出自你之手,你不想么?”
简云桉当然想。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还能开店,大兴对女子虽没那么多限制,却有许多约定俗成的章法。就连尹冰旋这个隐于底下一众掌柜之后的真正东家,都要被人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不安于室。
她更没想过,景星延能这么鼓励她自己走到台前。
简云桉忽然意识到,从把她画的瓷盘拿给嵇丹看、让窑厂注意到她的天赋进而供给她想要的陶坯开始,景星延一直是拉着她往前跑的人。
自己先前对他的想法有失偏颇,在他眼里她从不是没有志向的花瓶,他保护着她的每一种可能性,只是不太习惯成为被呵护的角色,这才从来将她隔绝在他的烦恼之外。
想到这儿,简云桉上前抱了抱他,熟悉的雪松香在鼻间弥散出令人心疼的味道,让人心头发酸。
“景星延,这些日子你那么忙,是遇到难处了么?”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我是你的妻子,是最有权利担心你的人。”基于景星延个性考虑,简云桉把关心换了说辞:“你不能只支持我、保护我,却不给我关心你、对你好的权利,这对我不公平!”
景星延因简云桉的话愕然一瞬,继而面上露出几许茫然,有些生涩地将自己的艰难给她看:“最近我在查一桩案子,越查越觉惊心,其背后牵涉的势力太强,牵一发即动全身,对方行事很谨慎,替死鬼无数,我寻不到把柄,也不知该不该搅动当前的平静。”
说到最后,他刻意缓和气氛,笑着问她:“夫人可有何高见么?”
简云桉也不谦虚,顺着他的问话发表自己的“高见”:“你不是成天把刑律挂嘴边么?岂会不知做错事要受罚的道理?星延,我知你是正直的人,许多事在你眼里非黑即白,那就不要为着重重顾虑做出违逆本心的事,让有罪者伏诛是你的本职,至于其后打乱多少秩序、让多少人焦头烂额,自私一点,我们不管了,你只顾做好你自己,不要责怪自己,更别对自己失望就够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简云桉义正词严补充:“保护好自己,你既说了案子背后的势力很强,就一定提防不要让别人害你。”
简云桉说的其实也正是景星延心中最想做的,得到认可,他拨开心中的层层顾虑,头一回体会到倾诉后的轻松。
“好,”他轻声应道,又提醒她:“适才我问你的你还没答我,你愿意走入大众视线里,将笔下的所有瓷画都烙上简云桉的身份么?”
“自然!”简云桉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开始会很困难,”景星延给她打预防针:“有事记得告诉我,经营铺子遇到问题也可以请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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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于“天青色等烟雨”这首现代名曲,简云桉将这间三合一的铺子命名为“烟雨瓷画铺”。
不知是景星延的嘴委实具备同乌鸦称兄道弟的潜质,还是从零做起一家店铺实在不是件容易事,烟雨瓷画铺一经开张,门可罗雀,生意冷清。
她真切体会到,理想跟现实间的厚度远不止十万八千里,就算吹出足以环绕整个大兴飞行八百周的硕大牛逼,落于实处仍得回归原地。
简云桉短暂地颓丧了两天,但没跟任何人讲——遇到困难是不能第一时间找人帮忙的,得先自己想办法才行。
回顾现代商家们常见的那些开业小把戏,简云桉照葫芦画瓢,把花活儿整到了古代。
重振旗鼓第一天,她斥巨资两百文买了个锣——充当大喇叭的作用,在店前敲个不停试图吸引路人注意,让他们知道她的新铺开了张。
不足半盏茶时间,惨遭隔壁篆刻铺投诉,篆刻铺胖老板拿着自己刻得惨不忍睹的印章怼到简云桉眼前,说她这破锣每敲一次,自己就要刻错一笔,再敲下去他就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