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桉从门后死角小心翼翼探头,见附近无人这才按照卞遵嘱托见缝插针逃出去。
卞遵刚引人去了北面,简云桉只得往剩下的东面小土道上跑,一路暗暗替卞遵跟季夏祈祷。
这一夜是大家的兵荒马乱,也是她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没那个救人的本事,就该把事情交给办事妥帖的人去做,莽撞行事到头来若是只把自己搭进去便算了,此刻却还将卞遵置于以一敌几十的凶险之境,而季夏也没能救出……
许是祈祷时忘了带上自己,简云桉这趟逃得相当不顺利,她往东跑了堪堪几十米,便见东边小土道的尽头又一拨人往新娘冢涌来。
荒僻之地对逃跑相当不友好,她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霉运不期而至,简云桉及时刹住步子。她气喘吁吁,汗湿黏腻,在原地怀疑了两秒人生,只觉上辈子阴沟里翻车都没这么狼狈过,险些就要装死躺平了。
但不远处不时传来的刀剑相击声、箭矢破空声无一不提醒着自己这条小命的来之不易,想着若是摆烂等死可太对不起卞遵了,她脑子飞速运转,最终把视线投向了荒冢连成一片的后山。
不得不说,简云桉适才临时抱佛脚的祈祷颇有效用,卞遵一路引杀手往北,边战边退一千余米后,便已现力不从心之兆。
寻常人跑个一千米都得累够呛,他适才刚战过一场,现在又要跟几十杀手周旋,这拨杀手虽不见得个个吃荤,也总有几个不是吃素的。
他一路杀了不少人,挥剑时剑刃上的血淌至剑柄,一片腥黏滑腻。
而正在这时,后方又有马蹄声传来,他一面提防前头四面八方戳来的白刃,一面留心千万别手滑丢了剑,根本无暇回头,只能分了只耳朵听后头来人的个数,顺带还走了个神思考倘若后头也是敌方的人,等会儿遗言环节该说句什么。
下一秒卞遵就用实际行动体会了把幼儿常被教育的“一心不得多用”,大概想的太多,他掌心一疏忽,剑险些脱手。他将呈离心飞出之势的佩剑险伶伶地抢救回来,便已来不及抵挡趁空插向胸口的白刃。
剑刃刺破空气的熟悉声音头一回响得这样近,一个似乎可堪作为遗言的念头兀地在他脑海里升起:虽不知夫人有没有顺利脱身,但我卞遵今日且算不辱使命吧,只是可惜没机会跟大人汇报了。
而下一刻,现实又告诉他:还是有机会的。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策马赶来的人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卞遵的身体堪堪擦过奔他而来的白刃,前额一条不羁飘起的“龙须”当即被削断半截。
变故陡生,不光卞遵,杀手们也怔愣一瞬,但此刻还剩下的杀手都是跟卞遵厮杀一路还能活下来的,生死关头,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三人围向来人,两人瞅准时机对翻滚在地的卞遵补刀。
来人马术过人,猛地勒紧缰绳,胯下骏马扬起两条前腿避过拦腿一劈,落下时顺势踏断了挥剑杀手的右臂。杀手的惨叫刚发到喉咙便漏气似的哑了回去,他的喉管被割断,口中与颈上喷血不断,站着断了气才重重栽倒下去。
与此同时,马上人单臂撑着马背,两条腿分别正中另两名杀手胸口,这一踹虽不致命,却也带着十足力道,杀手们纷纷往后踉跄几步,正撞上准备上前给卞遵补刀的两人,经这一撞,两把刀双双落了偏,一把插在卞遵颈侧,颇为对称地削断了他的另一根“龙须”;另一把则险而又险地落于他裆下三寸,刺穿衣袍,好在避开了要害。
卞遵冷汗才下去一茬,这会儿又冒起更密的一层,对面黑衣人的手尚未从剑柄上移开,两人在这副诡异姿势下四目相对半秒,卞遵条件反射似的抬腿猛踢,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鼻梁骤断,掩面惨嚎着向后退去,从后撞进马背上人守株待兔的剑尖。
卞遵踢人的同时,身体也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娴熟地避开颈侧的另一把剑,两条半截“龙须”随着动作在风中飞扬,他自觉春风得意帅气逼人,嘴也跟着活泛过来,正要跟后加入的骑马人说句“多谢了兄弟”,冷不防看见月光下景星延冷若冰霜的脸,双腿一软,差点没再躺回去。
场上仅剩最后三名杀手,当着冷脸上司的面,卞遵中规中矩地割了三人的喉,果断迅速,神色严肃得好像这辈子嘴上没跑过马。
“交给你看好的人呢?”景星延问。
“我让夫人……自己跑了。”
景星延素来只要结果,不喜听解释,事态紧急什么的都是屁话。
卞遵后脊第三批冷汗浸透了贴身里衣,恨不得刮自己几巴掌:刚刚瞎想什么想?没机会跟大人汇报有什么好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