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虽与她投缘,相识时日却不长,对她的脾气秉性也并不了解,平素喜欢去的地方更是一无所知,”简云桉先有理有据扯了个谎,随即例行安慰打发人:“夫人您先别急,季夏她兴许就是被关得狠了,偷溜出去转转,我这边帮您留意着,如有她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既是偷偷出来的,这副打扮在外逗留太久不合适,便先回去等消息吧。”
送走季夫人,简云桉觑了眼天色,亥时刚至,距离子时尚有一个时辰时间。季夏没车没马,脚程再快也快不过带轮子的,只要自己能在半路截住她,便不会出事了。
简云桉给景星延留了个条子述明去向,半盏茶后,一架相当低调的小马车从后门悄悄驶出了尹宅。
新娘冢地处荒僻,比不得道路四通八达、大小巷子穿插的闹市区,去往那儿总共两条道可走:一条是他们正走的,由北向南走大路一路南行;剩的一条则在东边,是条小而曲折的羊肠小道,传闻是京城六成打劫案件的发生地。
文良侯府距离尹宅很近,都位居京城偏西的位置,南行最为安全省时,若要从东边走则需绕相当大一个圈子,简云桉觉得但凡季夏不是个智障都不会选择那一条。一路上简云桉都挑着帘子东张西望,试图在半路趁早截下季夏,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新娘冢其实不是冢,是座地处偏僻的鬼宅,往南是荒山,山上才是真的荒冢。一座座小土包排列无章,没名没姓,自也无人拜祭,偶有几座坟包上插着歪七扭八的小木牌,虽饱受雨打风吹早看不清主人生平,却已是难得的体面。
简云桉原以为这个时候新娘冢外会有层层重兵把守,还提前想好了若被问及来意该如何瞎掰。
然而马车始终畅行无阻,并不见想象中的半个人影。
简云桉不是胆大的人,在距离新娘冢十几米远处便让卞遵停了车。透过车窗往外望,四周空荡得让人心慌,这里的月亮都要比尹宅头顶的更暗些,风声呼啸,由南向北传来,拂经荒山上一座座坟堆,风里仿佛也染了阴气,刮过耳膜像有鬼魂在嚎哭。
马车掩耳盗铃地把自己隐匿进一棵粗壮古树的阴影里,简云桉缩在里头手指有些发颤。
“卞遵,现在大概几时了?”她初来乍到,还没学会古人估摸时间的本领。
“回夫人,亥时要尽了。”
亥时过完就是子时,季夏既赶着在子时见良缘而来,此刻怎么说也该到了。
简云桉闭了闭眼,她这一路都没瞅见季夏的影子,越靠近新娘冢,心里便越是不安,一个念头缓缓升起:万一他们晚到一步,季夏已在里头丢了命呢?
季夏今夜要来新娘冢的事她若不知道还好,可季夏偏偏告诉了她,并且是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而她在最初不知京城西南角是新娘冢时,还好死不死主动插进来一脚,之后知道了也不知天高地厚地没同任何人讲,还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是个保守秘密小能手……
她作为一个相识不久的外人,几番提醒、派人阻拦又深更半夜驱车追到这儿来,确是尽了力,甚至称得上仁至义尽,说季夏是咎由自取也完全说得通。
然世上人动辄生几百副面孔,事自然也没那么黑白分明。
抛开对错是非不论,简云桉知道,若季夏真出了事,自己心里必是难安的。
“等不起了,我们兵分两路,分别从前后门潜进去找人。”她尽量控制着声音不抖,下车时一个趔趄却暴露了此刻心慌。
先前以为能在半路把人截住,再不济新娘冢也定有官兵接应,她顾及季夏名节想着大事化小,这才只叫了卞遵过来。
接连自作聪明,现在想来真是莽撞至极,蠢得一塌糊涂,景星延叫她出门带脑子果然颇有道理。
这回若能全须全尾回去,景星延无论损她什么她都一定不回嘴。
简云桉四肢都在发僵,迈出第一步就顺了拐。她万众瞩目太久,留意旁人眼光已成惯性,饶是生死关头也下意识看向卞遵,想看看自己这副丑态有没有被他瞧见,刚一转头却见他抽出了身侧佩刀。
卞遵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下巴示意她看向他们来的那条路。
简云桉视线扫去,正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左顾右盼着跑来,瞧着倒不似杀人犯,更像个贼。
来的是个瘦小男子,一副杂役装扮,还长着两撇滑稽的小胡子。简云桉在来时路上便见过此人,但当时她急着寻季夏并没细看,此刻再见竟越看越觉眼熟。
一缕妖风适时刮过,把那人唇边的小胡子吹丢了一撇,简云桉终于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