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犯困犯得起劲,景星延忽然从后靠过来,她十分注意形象地把打哈欠的嘴闭上,不妨背上却兀地挨了一下。
“专心,背挺直。”
或许每个男孩子都有个叱咤风云、调配千军万马的英雄梦,景星延一介闷骚文官也不例外,他怕是把她想象成了麾下将士那样严格要求,动不动就对她的花架子动作挑剔一番,嘴上挑着刺,异常舒展的眉目却昭示他非常乐在其中。
偏生这人还满肚子歪理,饶是简云桉这种退堂鼓十级演奏家,也被他连哄带骗地在外头混了一个清早。
晨练第一天,静和备好热水进屋伺候简云桉洗漱,她万念俱灰,一动不动地放空:“静和,你见过凌晨卯时的京城么?”
晨练第二天,简云桉下定决心油盐不进,与“恶势力”斗争到底,却遭到“恶势力”以邀请她看他舞剑反杀,在短暂的舞剑后又哄骗她痛苦锻炼了一早。
晨练第三天,多才多艺、做刑部侍郎委实屈才的景大人为她表演了耍大刀,她梅开二度再次很没骨气地为男色而折腰。这天早上景大人很会拿捏人心地少让她练了半盏茶时间,她啧啧回味着景大人耍刀的英姿,竟被下了降头似的觉得今早的罪遭得颇为值得。
……
晨练第七天,无所不能的景大人向她展示了百步穿杨的绝妙箭术,她一边暗自慨叹“星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一边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渡今日的劫。
然而简云桉刚把马步扎稳,卞遵便领着一个眼熟的男子匆匆走来,两人俱是面色凝重。
来人是闻怀初,那日简云桉在青楼外见过他一面,原来不觉间竟又过了七日。
她眸色一黯,依照景星延那晚所说,朱砂案怕是又新添一桩。
景星延面色也霎时一沉,朝闻怀初投以一个问询的眼神,对方轻轻点头。
“底下人怎么说?”景星延问。
闻怀初在御林军任中郎将一职,掌管京城治安,这几天特地在各条大街小巷加派了人手,他底下的人不是混闲饭吃的酒囊饭袋。
“神不知,鬼不觉。”闻怀初却说。他眉间笼着戾气,额侧青筋跳个不停。
他妹妹闻怀宁是连环朱砂案的第一个死者,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后续案子里逐年递增的死者年龄、点在死者胸口与闻怀宁身上位置相同的朱砂痣、每年闻怀宁祭日新娘冢点燃的香……
与其称闻怀宁之死和三年来的六桩悬案同属一系列案件,不如说之后死的这六位无辜姑娘都是凶手怀着某种变态的想法,为祭奠闻怀宁所为。
这也是为何那日闻怀初撕碎阿璇姑娘的生辰八字,气愤至此。
桩桩杀孽都被烙上他妹妹的名字,这叫她的在天之灵如何能担得起?
而杀害闻怀宁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连环朱砂案也迟迟悬而未决,他们甚至连犯下这些惨案的是否为同一人都不知道,只能颓然看着招册上鲜血又漫上新的一层,蠢得何其可笑。
简云桉今晨免了锻炼,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意兴阑珊地待了小半日,午间时分外头突然有人来找。
来人她并不认识,怀里的东西她却熟悉得很——正是去接简雯那天托卞遵带到窑厂复烤的瓷盘。
简云桉最近因为晨练睡得不够,白天没什么精神,加上简雯已被接入尹宅,她那日凭自己养活妹妹的豪言壮语也跟着化了灰,自从把瓷盘扔给窑厂,便把它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会儿她接过瓷盘一一仔细看过,意外比预想中还要不错。
“小人嵇丹,在窑厂做事,”来人一直暗暗观察她神色,见缝插话道明来意:“夫人妙笔着实不俗,不知今后还有没有再作画的意愿?”
简云桉看盘子看得认真,只听见他说自己叫什么“鸡蛋”,并未听清下文,又不好让人知道她适才走了神,想了想,高贵冷艳地朝这位蛋兄投以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嵇丹姿态更恭谨了些,朝简云桉施了一礼说:“小人深为欣赏夫人才华,若今后夫人再有意作画,可随时去兴阳窑厂寻小人。想必您也知,多数瓷画都是在坯上画成,色彩与陶器一同经过焙烧,结合才更紧密,不易脱落。”
“小人知夫人出身富贵,瓷画技艺不过是锦上添花,并非安身立命的本事,但小人从夫人画作中能看出,夫人是真心热爱这门艺术。大兴窑厂不多,脱离窑厂能完成的作品也很有限,如果夫人愿意,小人很乐意为您提供一些便利。”
简云桉对蛋兄的夸奖非常受用,也的确有意将画陶瓷画继续下去,认真听了他后头的话。
只是一听这“兴阳窑厂”的大名,她不自觉就想到了景星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