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桉却见景星延仿佛一点都不急,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她不由想起每回两人吵架时他那副游刃有余的嘴脸。
于是,她合理怀疑此时此刻他正憋着一肚子坏水。
果然,就在饶介纵马甩开众人,即将再一次追上马球击球入洞时,景星延动了。
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嘶鸣着钻过前方两人之间的空隙,余下两人反应很快,立时挥杆迎上。景星延身子腾空,足尖在他们挥来的球杖借力,直接从四人头顶越了过去,重新稳稳落在先一步脱困的马背。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刹那间,周围许多看客都没看到怎么回事,随着一声声惊呼再望向场上时,已见景星延摆脱牵制策马赶超饶介,挥杖击入一球。
欢呼声迭起,有不少人站了起来,简云桉也起身走到了看台最外缘。
刚刚景星延破开四人围困的全程都尽收在她眼底,她一颗小心脏随着他的动作悬起又落下,再一往无前,激动振奋得不得了。
景星延连进三球,顷刻缩短了两队比分的差距,红队官员们也更加起劲,一扫先前被饶介压着打时的萎靡士气。
最后的半炷香,景星延骁勇更胜初时,原来他从上半场就没拿出全部实力,被四人围住时,旁人只当他是条困龙,他却不过是在悠然耍猴玩。
又进两球追平了比分,这时香也燃得仅剩下最后一截,赛点在即,看客们的情绪都被调动到了极致,一旁饶夫人凭借“破锣”的先天优势,从一片你听不清我我也听不清你的和谐喧哗声里异军突起,成功让全场人都听见她在高呼“夫君必胜”。
箭在弦上,胜负将分,景星延却在此时颇有闲情地转头朝简云桉的方向看来一眼。
这一眼直将简云桉烧到心口的热血炸得沸腾,她难以自抑地想要做些什么,却自觉并无能被景星延听见的嗓门。
电光火石间,她高举起两只手臂,双手抵在头顶遥遥朝景星延比了一个硕大的桃心。
景星延原没想过自己投去的一眼会得到任何回应,简云桉今日穿了件烟粉色薄裙,立在看台最外缘颇为显眼,也煞是好看,他看她一眼,只是想看。
他不知她动作的意思,也没更多时间思考,带着疑问追向今日的最后一球。
饶介跑在前头,与马球的距离已十分接近,而就在他挥球杖即将把球击出的瞬间,另一只球杖横插过来截住了他。
两只球杖勾在一起,饶介似自知公平竞逐争不过景星延,拿定了主意要与他打成平手。
香就要燃尽,最后一丝火星孱弱,随时可能熄灭。
不止简云桉,所有宾客都默默捏了把汗,自始至终都闲散倚在看台最中心的圣上也不由坐正身子,目光密切关注着场上情况。
与周围铺天盖地的紧张格格不入,景星延闲适地一勾唇角,他手腕轻轻一转,先一步把马球挑起到半空,而后趁饶介注意力被腾空的马球吸引,迅速把自己的球杖撤了出来。
饶介没有再拦他,他们现下的位置距离球洞太远,即便景星延骑术上乘速度过人,在香燃尽前也必已赶不过去了。
哪知景星延撤出球杖后,回头只简单一瞥,便背对球洞,扬起球杖把适才挑起到半空的马球以一个回扣的手势击了出去。
装饰精致的木质马球沿着一条刁钻又漂亮、出其不意又命中注定的轨迹向球洞趋去,一切明明不过发生在瞬息间,却被拉得仿佛经过了数个时辰那样漫长。
简云桉两只眼睛各司其职,一只紧盯着空中马球,一只留心香斗里的最后一丝火星有没有灭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终于,马球进洞入网,那丝火星圆满完成了最后的守护使命,紧随其后融于一斗死灰,红队险胜绿队一筹。
红队赢了。
景星延赢了!
鼓声震天,击鞠赛结束,看台上宾客们争相涌入场中道贺,简云桉也随着人群上前。
红队进的球几乎全部出自景星延之手,他周围围了一圈人,简云桉与他之间隔了厚厚一道人墙,从缝隙里见他笑意温和,却并不热络。
事实上,景星延的心思全不在庆功上头。
虽说往年击鞠赛时家里从不来人看他也没觉得什么,但此时此刻,因为简云桉的到来,他竟莫名生出一种想要分享的心情。
此外,他有一缕心神仍在思索着击出最后一球前,她朝他比的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呢?他先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手势。
简云桉刚过来他便看见了她,无奈周围仁兄们委实不大有眼力价,他抵着人潮走到她面前,短短几步路距离,却走出了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