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去局里了,不让我多打听,可是我打江从哥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电话这头寂静无声,仿若没人在听。
“星沉姐?星沉姐——”
依旧没人回应,几秒后,只有短促的一声“嘟”,通话被挂断。
……
黎星沉不知道自己听到这消息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好像整个人都是空白的,顷刻间愣怔住。
回过神来,心脏就宛若骤停了三秒,再恢复跳动时,腿一软,她站都站不稳。
她慌忙无措地跑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向司机报出了魏清雨告诉她的医院地址,声音轻颤却又异常平静,只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在这闷热蒸笼的夏,她却浑身冰冷,漫天的寒意像洪水猛兽一样向她冲袭来,渗透进四肢百骸,几乎要把她冻掉。
黎星沉低头看着手机里他的号码,竟然有些不敢,她好害怕没有人接,好害怕接起来的人,不是他。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电话拨出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黎星沉眼皮一跳,紧紧攥着手机,指腹压得泛白,她盯着开始变动的通话时长,迟迟不敢将手机放到耳旁。
直到,听筒里好似传来他的声音。
黎星沉的心好像被人拿着棍子重重地敲打,一下沉过一下,她缓慢地把手机挪到耳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
“星星,是我。”
江从声音很轻,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嗓子沙哑得好像被撕裂了。
在这一秒之前,黎星沉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却又慌张得六神无主,连哭的反应都做不出,直至此刻确切听到他的声音,她瞬间便红了眼眶,滚烫的泪滴到手背。
细小的声音哽咽艰涩:“江从,你有没有事啊……”
江从低声安抚她:“我没事,别怕。”
黎星沉擦了把眼泪,“我去找你。”
江从说:“好。”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黎星沉付了钱下车,匆忙往里赶。
手术室上方的红色指示灯还亮着。
受伤的人是大熊。
手术室门前很静,静得只剩下低啜声。
大熊的父亲在来回踱步,一手握成拳在另只手掌上捶着,弯下的背脊在这一刻显得无力又苍老。
手术室前的椅子上,大熊的母亲手里握着一团皱巴的纸,掩面低泣,坐在她旁边一边安慰一边无声流泪的年轻女人,是大熊的青梅竹马,也是刚订了婚的未婚妻。
其他几名分散靠墙站着的,都是黎星沉眼熟的特警队员,穿着便衣,身上沾满灰土和血污,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气氛凝静而沉重。
江从没出事,可黎星沉紧绷的心情却并未缓和半分,她抹去脸上的湿润,深深呼了一口气。
宋扬威最先注意到她,抬起了些头,干着嗓子叫了声“嫂子”。
黎星沉问:“江从呢?”
宋扬威愣了下,指了指过廊斜对面的楼梯出口,而后想起了什么,急声说道:“头儿手被划了一刀,还没包扎。”
黎星沉皱了下眉,快步去了楼梯通道。
推开门,江从就在这层台阶的最下面坐着,他弓着背,头垂得很低,一只胳膊搭在后脖上。
黎星沉一步步下去,走到他身前。
他的黑衣服上也是脏污,裤腿被刮破了一道,受伤的手垂在膝盖前,蜿蜒的血迹爬满了他手背,还在不断往下滴。
“江从。”黎星沉拉起他绕着脖颈的胳膊,带着闷闷的鼻音:“我们先去包扎好不好?”
江从任她拽起胳膊,黎星沉动作忽地一顿,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握着一个东西,深色条形的,有银色的光,像是枚肩章。
黎星沉停顿之时,他缓缓抬起头,没有起身,而是抱住了她的腰,像是在翻涌覆没的海水中,他唯一能依附的一块浮木。
黎星沉没有犹豫地回抱住他肩膀,无声许久,她听到他虚哑的声音:“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刀就不会刺进他的前胸……”
“就像当初,哪怕我再快半秒开枪,就半秒,那颗子弹就不会……”
他喉头微哽,没有说下去。
哪怕再快半秒,那颗子弹就不会,打在魏清寻的身上。
江从身体在发颤,他手攥成拳,凸起的骨节和青筋都明显,手心的伤口不停往外流血,触目惊心。
黎星沉的心如同被刀绞割着,也许和他的伤一样疼,她慢慢蹲下身,轻握上他满是鲜血的手,看着他猩红的眼睛,目光如此之深。
她的声音轻轻如絮,在此刻,却比任何其他都能抚定他的心。
“江从,会没事的。”
“我在这里,在你身边,你别怕。”
楼梯间顶上的灯有些暗,昏昏忽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