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受你跪拜?在你主面前,我只配跪在地上迎客。”
山羊胡随着她走动不停调整姿势,将“跪得端正”践行到底,听见倾风在上头阴阳怪气,眼泪都要呛出来。
“是我跪在地上迎客!大侠请受我叩拜!”
他挺起身行礼时,瞥见一侧的泥人。
为了以示羞辱,这泥人的身高特意往矮了做,看着五短三粗。
山羊胡舌根发苦,悔不当初,立即将头伏得更低,跪得更矮,不敢高过泥像,裹着哭腔道:“大侠请不要与我计较!小妖都是被逼的!方才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小妖的真心!小妖向来崇敬您的品行,无奈身不由己!”
倾风拖着长音“哦”了声:“连我师父都是你主的看门狗,谁敢逼你?”
“小妖从没说过尊师是看门狗!小妖说的是门人!小妖才是那只看门狗!”
山羊胡吓得耳朵都冒了出来,赶忙用双手捂住,不待倾风逼问,便自发将幕后人给卖了。
“是……是那贼狐狸!那贼狐狸记恨二位英雄,才行此般故意折辱,小妖曾出言劝说过,反被他恼羞成怒打了一掌。饶是如此,小妖也万不敢!说这样犯上作乱的话!”
这段溜须拍马的表演倾风都快听不下去,好笑道:“小黄狗,你到底有没有出息?我师父人又不在,你连羞辱他的话还要收着说?”
犬妖刚要顺势说点肺腑之言,倾风幽幽接了半句:“对我倒是不留情面。看来师父说得对,我做事还是不够狠辣,当学会立威。”
犬妖鼓着胸膛正要开口,叫她惊得一口气行岔,弯下腰干呕起来,边吐边挤出两滴眼泪,水光盈烁地望着倾风,面上写满了乞求。
……她真是什么都没做。
倾风没料到这犬妖如此怯懦,丢了手里的果核,无奈道:“罢了罢了。此事暂不与你计较。”
犬妖忙感动拜谢,被吓飞的魂也总算回了原处。
倾风拍拍底下的供桌:“说起来,你这座云观……”
犬妖会意道:“不是妖域,是那贼狐狸偷来的法宝!也不是个道观,此地景象皆是虚幻,是用深海蚌精的壳做成的蜃楼!唯有外头这张供桌,以及里面那间客舍是真的。”
倾风略一点头,续问道:“他要那么多活人的血做什么?”
犬妖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往外倾倒,势要与方才还恭顺高呼的“我主”撇清干系,情绪激动道:“小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该是那贼狐狸偷了不止一件法宝,除却这座蜃楼,最重要的是一面镜子。”
“听贼狐狸自己讲,那镜子是瑞兽白泽……自然不是现在那位坐镇刑妖司的白泽!是许久以前的某位大妖白泽,其死后尸骨溶于山脉。又过了数百年,与地脉的灵气相合凝出一面镜子,持宝人将其名为万生三相镜。后几经辗转下落不明,最后到了贼狐狸手里。”
倾风沉吟片刻,认真说:“这宝贝,似乎是我陈家的东西。”
犬妖嘴唇抽搐,心里骂她卑鄙,嘴上连连附和:“定然是那厚颜无耻的贼狐狸从陈氏的家宅偷出来的!我与其他几位同伴可为大侠作证!”
倾风颔首,面不改色道:“这镜子有什么妙用?听名字就很是不凡。”
犬妖暗嘲道那不是你家的东西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出笑脸回答:“不知。那贼狐狸也驱用不了这等至宝,可不知从哪儿获知了暂用的秘法,于是命几位小妖在夜里用蜃楼吸引路人,赞活人的气血用以祭祀。”
他忐忑补充了句:“可是我等真没杀人!就是那贼狐狸也无心杀人!仅取血一碗,天亮就放人走了,大侠可自去查证!”
倾风轻声慢调地说:“不止是失血一碗吧?那几人神智皆有受损。”
犬妖琢磨不出她的态度,臊眉耷眼地道:“那……那凡人进入蜃楼,被妖力伤了元气,非我等本愿。”
紧跟着又补充道:“好在大侠英明!早早发现……”
倾风懒得听他长篇废话,摸着自己耳后回忆片晌,兀自感慨了句:“这么多年过去,这狐狸修为有无长进尚且不知,看来偷东西的本领倒是精进了不少。若是如今再去偷我师父,说不定还真能叫他得手。”
犬妖与她同仇敌忾,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地唾骂:“那贼狐狸无耻至极!专行偷窃这般不义之事,刑妖司该将他押送到京城关押百年,鞭笞受刑……”
倾风打断他:“狐妖现在何处?”
“不知。”犬妖担心她不信,语速飞快道,“这蜃楼是由他控制,在人境隐匿飘荡,近天亮时才会被他召回。他不让我等跟随,只有献过血的人族,才可进后面那间客舍。待他取完血,再由他将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