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341)

“报仇!他们杀我妻母,我要拿他们头颅血祭!”

众人被勾起心伤, 哭嚎着爆发出更惊人的力量, 声势壮阔地喊道:

“报仇!”

“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 我等哪里弱于妖, 叫他们这帮畜生都来偿命!”

手中鞭子已然无用, 再勇猛的招数也挡不住这上百人盛怒之下的冲锋。

小妖们此时才生出强烈的惧意, 快步朝后逃去,在震耳欲聋的叫杀声中,挫去了原先的凶戾嚣张,狼狈地抱头鼠窜。

一群人边跑,边毛骨悚然地尖叫:“反了!反了!人奴反了!”

一时间阴风惨惨,满地狼藉,难分敌我。连隔壁山林的人奴与妖兵也惊动起来。

赵余日怕被卷进混乱的人潮,仓惶起身。可是稍一动作,身上鞭伤崩裂,又开始往外沁血。她疼得两眼发花,感觉伤口周围的血肉已要糜烂了,抽搐的肌肉牵动着她的四肢,摆出扭曲的姿势。

她强忍着痛意,腾出一只手搀扶起边上的老汉,还没来得及起身,腰身被什么东西一卷,整个人急退而去。

$1!——!”赵余日的喊叫被淹没在沸腾的喧嚷中。她死死扼住边上人的手臂,一阵天旋地转后,总算是停了下来。

躺平在地,定睛去看,发现身边站着的是那位“王将军”,以及最先扛着锄头动手伤人的老汉。

她的几位家人同被一根翠绿的藤蔓给拉了过来,此外还有几个先前受小妖责罚较重的农户。

老汉腰背挺直,眸光清透,身上散发着一阵馥郁的香气。俨然不是个真老者。随着远处风起,一片殷红色的花粉迅速扩散开来,笼罩在众人周身。

赵余日不由加重呼吸,惊魂普定,抬手摸向自己的伤口,血须臾间被止住了,虽然尚未结痂,可疼痛减轻不少。

再观边上几人,伤势也都转好大半。

赵余日爬起来,朝着两人行礼:“多谢这位先生。多谢王将军。”

衍盈冲她颔首,抬手轻挥,恢复了真身样貌。

目睹着前方的兵荒马乱,又闻听别处村庄的人奴在几句宣言吼叫的影响下,跟着一把掀翻了镇压,扛起锄头暴动出来。

一时间远近都是打斗声。

不明了为何人奴含垢忍辱上百年,连死也无动于衷,目下却毫无征兆地团结反抗起来。

事态已脱离掌控,如今连她与纪从宣亦无以劝阻。

“为何如此?”衍盈迷惘地低下头,惆怅道,“我在昌碣三年多来,见过更恶毒的侮辱,更阴损的手段。便是城中每月数次的比擂,已是沦丧人情,不见有人奴敢出面争抗。缘何今昔,俱是奋起举义,不顾后路?”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赵余日,柔声询问道:“是因为你?”

赵余日匆忙摇头。

她与同族村人虽说关系还算不错,可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能叫众人为她起事谋逆?

赵余日磕巴着道:“不、不是姑娘,您带的头吗?”

衍盈:“不……”

纪从宣本是想叫衍盈帮忙出面闹事,虚张声势,恫吓那帮小妖。

毕竟这群小妖与他生有嫌隙,不能轻易听他劝告。又畏惧犀渠的苛政,不过是缺个缘由。

心中其实也怕耽误城主大事,届时开出的田地比不上其他妖兵,自己的部伍要跟着受罚。

岂料衍盈不过是个擦出个火花,早已绷到极致的人奴便顺着烧了起来。哪里顾得上是谁出的手,又为何出手。

衍盈望向纪从宣。

“人性,不只有人之本性。人之异于禽兽,在于知怯而勇,畏死而争。”纪从宣在短暂惊讶过后,眸光坚定起来,语气平静地道,“圣人是说,人与草木,生来柔脆,可圣人也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先生传教于我,知我鄙陋,却从不曾教我抛却本性。流水能穿山透地。胆怯弱小的人族,亦能冲基倒厦,奔腾万里——仅差一簇在死地中向生的引火。”

赵余日恍惚觉得自己听懂了。

赵氏的村庄因倾风的接济,这几日勉强能混得饱腹。

先前赵杞打擂暴毙,本以为灾劫难逃,也是倾风横空出世,叫众人绝路逢生。还亲眼见证了一遭妖族的落难,看着那些平日不可一世的妖兵,却不堪一击被人踩在脚下。

铺满死灰的心被拂去了厚厚一把尘,露出一些“痴心妄想”的欲望来。人也从万丈深渊里爬出,被渡了口本该是与生俱来的生气。

那贪婪的欲望一经冒头便势不可挡,隐晦地藏在寂静深处。

期盼着国运复苏,妖境登兴,今后能过上能称为是“人”的生活。

这便是那簇向生的引火。

然而今日小妖们的作为,彻底将他们初生的希望摁灭。仿佛提刀将他们屠杀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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