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262)

剑身顷刻化为金光,重新溃散于天地。

倾风呆滞地站立着,手臂依旧高举,不知酸疼。直到澄明的日光照到她脸上,刺得她闭上眼,她才回过魂来。扯扯嘴角,又是哭,又是笑地叫道:“师父——师父,我执剑了!”

“师父!我回来了!”

倾风吊着最后一口气,脚步不稳地踉跄两步,想朝大殿走去,再见陈冀最后一面。

可体力支撑不住,晕厥地栽倒下去。

地面上忽而出现一个新的黑洞,倾风这一摔,便朝着无尽深渊坠去。

“陈倾风!”

林别叙刚刚站稳,受龙脉妖力的反噬也正奄奄一息,见此场景,未曾思忖,人已依循本能朝她奔去。

抓住了她一只手,却无力将她拽出,定定看了她一眼,脑海中成片空白。瞬息的抉择之机,暗讽自己理智不存,却是手臂一拢将她抱进怀里,随她一起掉了下去。

暴雨停歇,乌云尽散后,绿荫深处的群鸟又开始声声地乱啼。

弟子们越过路边倒塌的枝干,一身狼狈地冲入寂静庭院。跨过大殿大门,又赶忙放轻了脚步。

那来去无定的薄云飘拂在空,如同陈冀躺在地上的声息。

周师叔冲在最前头,离陈冀仅有一步之遥,却蹲下了身定在原地,一时间不敢上前确认。

柳随月扑过去摸了下陈冀的手,立即被冻得缩了回来。对方皮肤上几乎没什么热度,在雨水里泡了那么久,只比冰块好上那么一些。

她又打着寒颤去试了试陈冀的脉搏,没摸到什么,倒是自己的手不住地抖。

再看陈冀面色灰败,分明已在鬼门关外徘徊许久,毫无活人的血气,料定他是死了。

悲戚一声,眼泪成串地往外涌,没一会儿便涕泗横流地喊:“陈师叔——!”

周师叔见状,整个人也瞬间颓靡下去,颤声道:“陈冀啊!你何其命蹇!你怎舍得就这样弃你徒而去?陈氏今后可只剩她一个了!”

后方的弟子们闻讯,亦是怆然落泪,佝偻着背跪在地上,披着一身萧瑟,朝着陈冀的方向叩首送别。

“陈师叔,一路走好!”

“恭送陈师叔!”

“深谢陈师叔大恩!”

周师叔不甘心,握拳捶打着地面,泣不成声道:“陈冀!你不是向来命大?横苏直面妖王都没夺你命去,怎么今日就不行了?你若还口气在,现在就给我起来!”

边上的师叔们见状,红着眼上前拦住他,将他往后扯,劝道:“你莫这样,老周!叫他安心去吧。”

张虚游粗暴地用手揉红了一张脸,膝行着上前。跪在陈冀身前,粗粗一看,见对方身上并无外伤,便庄重地磕了两个头,想查验对方的遗体。

这一动,不得了,对方筋脉里还有轻微的跃动。

张虚游抽了抽鼻子,哭声陡然一滞,僵硬了刹那,又见了鬼地去摸陈冀的脖颈。

左右都按了按,血液中的脉搏确实存在。

他微张着嘴,打算去掀陈冀的眼皮。陈冀恰好睁开眼,半阖着眸光与他四目相对。

张虚游吓得往后一跌,惊慌叫道:“没死啊?没死啊!”

他回头喊道:“你们哭什么丧?陈师叔没死啊!”

殿内外一众人都懵住了,当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人群急哄哄朝前涌来,差点推成一波浪,拍到陈冀身上。

好在周师叔等人反应迅捷,火速将倾倒的人群推了回去,高声指挥道:“都不要动!往后退!虚游师侄,你再把把脉,仔细把,这玩笑可开不得!”

这还哪里需要把脉?死人总不能诈尸睁眼。

第121章 剑出山河

(幸有山河剑现世,免于饥馑)

张虚游给陈冀擦了擦脸上的水, 又往他身上输了些内力,一面让人去拿炭火和干净的衣服来,一面往手心哈了两口热气, 再小心翼翼地贴到陈冀的手腕上。

陈冀察觉到右手手心正握着什么东西,下意识想要松开查看,指尖摩挲了下,依稀记起是在自己意识朦胧之际,白泽塞入他手中的。猜到大抵是蜉蝣的遗骨,精神为之一阵, 又蜷缩着手指握紧。

一剑蜉蝣过后,陈冀深知自己已要消陨,纵然白泽以自身气运驱用蜉蝣遗骨,为他逆转一寸光阴,这等法宝亦没有那般大的神通,可以令他恢复往昔。

是以他此刻只能静躺,听着众人鬼哭狼嚎,费好大劲才微微睁开眼,却无力多说一句话。

张虚游把了半天脉, 也不知该如何表述。陈冀的脉象太残破了,全然不似修炼几十年的剑道高手。

周师叔见他紧皱着眉, 不敢惊扰,在一旁不停地拍手。又将身侧的同伴往后推去, 嫌他喘气声太重, 切莫将这回光返照的一点命火给吹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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