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254)

陈冀没做理会,厉声问:“如何破解?怎么才能救先生出来?”

狐狸不知是衣领被陈冀勒得太紧,还是情绪起伏过大,眼睛耳朵鼻子俱是红的,一说话,鼻涕眼泪跟着往外冒,说:“晚……晚了……”

那大妖肆意笑道:“不陪你们玩儿了!我等要去追随主上,见证大业得成!”

十数只妖纷纷收手,抽身撤退。

陈冀胸口里几乎要点起一团火来,勃然大怒道:“找死!”

他将狐狸往后一推,朝着就近那只大妖的后背狠狠刺去。

天边的旭日越过东面的矮山,光色毫无阻碍地穿了过来,照亮峰顶的铜钟,照亮剑阁上的古剑,同时也照亮了陈冀的瞳仁。

陈冀手脚力气莫名一泄,剑势弱了下去。眼睁睁看着数只妖互相扶持着狼狈逃开。

跑远了,那嘹亮的声音还在猖獗地挑衅:“你们自己留在这里等死吧!可惜了,没能叫你们刑妖司的人全都陪葬!”

陈冀提气要追,身后一人的声音变了音调,失态叫道:“陈师兄——”

陈冀循声看了过去,又照着对方所指转向剑阁。只见那终日清冷的峰顶,上方的苍穹被撕开一道彻黑的裂缝,光色进了那处都被吞没进去。

浑然漆黑的洞口随着周遭空气的扭曲越发增大,不断朝外扩张。否泰山上的万物亦随之开始衰落。

草木枯萎,河道崩裂,万鸟嘶鸣,百兽奔逃,宛如天地的灵气都被席卷而去。

太阳正高悬上空,然而那澄明的光色转眼被暝瞑的沙尘所阻隔。连旭日也有了种漂泊不定的凄怆之感。

禄折冲立于剑阁屋顶,右臂空荡的长袖高高扬起,看着裂缝中渐渐出现少元山的轮廓,四面八方的风正朝此群聚而来,大睁着的眼睛里无声流出一行热泪。

他高举左手,触摸着空中滚滚飞扬的残叶与沙砾,热血奔流,慷慨激昂地道:“我妖境数百年的磨难,终于要在我手中了结!天道,你且看看!我不屈于人下!我不屈于天道!”

龙吟声响彻寰宇,国运从上京的地脉中被抽出,连成一片金色的银河,倒悬在天。

人境各地祥和不在,宇宙乾坤中风云怒叱,似黑浪滔天。

这阵无端而起的悲风带着透骨的寒意,在人境所处之地穿梭回环。

高耸的长竹被压弯了梢顶,轰然倒下,成了哀号中的低低一语。

陈疏阔抬首仰望着高空中倾轧而来的黑云,那云中紫色雷霆不住闪现,似乎离他头顶不过数丈,比他脚下的一片黄土更为壮阔无垠。

除却无力,生不出丝毫别的感觉来。

“陈先生。”

“先生?”

“陈先生!”

直到身后的人唤了好几遍,他才恍惚回过神,一寸寸地将脸转过去。

边上的将领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似是怕惊扰了他。

不同于玉坤城初现时的惊惶,待到这天崩地摧,山川欲倒的境况,他反倒有种从容的安定。对着陈疏阔问道:“先生,人境是否存危?望登城,还有救吗?”

陈疏阔没有回答,苍苍的长发被这阵邪冷的风吹卷到面上,细白的发丝仿佛在松垮的面皮上又割出数道纵横交错的皱纹,吹风一阵,他便老几分,整个人的魂魄都跟着荡在空中。

他亦是彷徨,亦是恐惧。

方从十五年禁锢般的生涯中解脱,又要面对家国山河灾劫难逃的变故。

似乎这十五年的时间从未流动过,他从一场漆黑无边的噩梦中惊醒,还是要面对十五年前相同的抉择。

蹉跎一生,缘何至此?

逃吧。

他嘴唇翕动,凌乱的胡须跟着颤了颤,想说:同当年界南的百姓一样,赶紧逃吧。

可惜这次,他们陈氏的族人不能再为他们争取求生之机了。

而今人境的天下,也不知哪里能是安生之所?

那将领看着双目空虚的陈疏阔,将腰背挺直了些,说:“先生,刑妖司的弟子战死,还有我望登城的将士。望登的将士战死,还有我城中的青壮。便是青壮尽数死绝,还有能扛刀的老幼妇孺。我们谁都不走,愿为人境,守住这一线。”

空中的雨落下,一滴又一滴,落在青砖碧瓦上,滴在他未凉的皮肤上。

陈疏阔涣散的眼神中凝聚出一点焦距来,越过面前的青年,移到他身后。

只见他身后,齐整的人群挤满了宽敞的街道。将士们披坚执锐,挺立着手中戈矛。自队列的缝隙中,可以看见紧随其后的年轻百姓。

雨水顷刻打湿众人的衣襟与脸庞,又顺着棱角和进下方浑浊的泥土中。

一张张脸上俱是坚毅的神情,人群的队伍顺着延伸至渺远的雨幕深处。

将领一动作,身上的铁甲跟着发出沉重碰撞的闷响:“满城尽出,我等不死,望登不失,人族不亡!”

上一篇:我为夫子解马甲下一篇:奉旨欺君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