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拜别了老翁,柴桑正要抬脚离开,却被九歌拉住。
他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然而下一刻,却被九歌一句话狠狠戳中心房。
“十二年前,你就是在这儿,看着那套衣裙的吗?”
此刻她离他不过半尺远,他垂眸看着她,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他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时他不过是一个贩茶的穷小子,内心卑微而敏感。
良久,他点了点头。
九歌却猛地扑在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无限地贴近他。
“从此,你的十七岁,有我了。”
从此,你身居高位有我,穷酸落魄有我,现在有我,过去,也有我。
九歌轻柔的声音隔着布料传入了柴桑的耳,也传入了他的心,他的眼眶有些潮湿,十二年前他站在此处,经受着落魄和贫穷的拷打时,都不曾哭过。
长久以来他内心封禁的某一处,似乎透过窗,开启了一丝缝隙。
攻下蔺州,为此次南征赢得了开门红,更重要的是,扼住了泞南汶江以北的喉咙。
汶江以北,蔺州以南,再无天险,守好蔺州,便是守好了大军的后背,柴桑一路南进,才能高枕无忧。
谁来守蔺州,柴桑有些纠结。
“陛下不必烦恼,柏舟行事稳妥,昭容灵活机变,又都对陛下忠心耿耿,二人都能胜任。”李彦明看着柴桑一脸愁容,出言开解道。
“正是都能胜任,才令人发愁。”慕容柏舟和南昭容,都是一路追随他的大将,仿佛他的左右手。
“陛下不妨问问九歌的意见。”李彦明独辟蹊径。
“问我?”九歌惊讶地看着柴桑,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李彦明会让他来问自己。
柴桑点点头。
“陛下是不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太确定?”九歌猜测道。
柴桑不置可否。
九歌顿时松了一口气,柴桑问计,从来都是带着答案在问,那她就放心了,她的回答大概率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大哥留下吧。”九歌毫不犹豫地说。
“为何?”见九歌没有丝毫纠结,柴桑有些意外。
“陛下问我人选,我说了,其中缘由却不能告诉陛下。”
柴桑没有再追问,翌日,大军继续向南,南昭容留在了蔺州。
之后一个月,顺风顺水,大军一路攻到了卫州城下。
卫州背靠汶江,是泞南在汶江以北的最后一道防线,卫州一旦失守,泞南与大周就剩汶江这一道天险,大周一旦渡江,泞南危如累卵。
此时泞南朝堂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韩载匀在蔺州守了二十年,风平浪静,如今短短三天,就被柴桑攻破。而韩载匀本人,未死未降,不知所踪。
泞南王孙均立即下令召集兵马北渡支援,人才上了岸,柴桑就已经打到了卫州城下。
泞南承平已久,根本没有打仗的准备,中原乱了几十年,自顾尚且不暇,谁能知道柴桑转头打起了泞南的主意。
一时间,柴桑当年北击刘修的事迹在泞南境内再度疯传,甚至有传言柴桑是白虎星转世,主杀伐,所到之处,攻无不克。
孙均哭笑不得,他现在心里慌的紧,坐着宝座都觉得烫屁股,民间不知谁还在煽风点火,长他人志气。
“别吵了!”看着底下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窝蜂似的谁也不让谁,实在让他头疼。
“主战的站这边”,孙均手一挥,指向西侧。
又指了指东侧:“主和的站这边。”
底下有人叹了一口气,军国大事,王上却如此草率,实在有些荒唐。然而却毫无办法,只能听从孙均的指挥,站到自己支持的阵营。
待众人站定,孙均从王座上站起来,挨个点了点人数,然后随性地说:“既然主战的多,那先打吧。”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转身离开,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目瞪口呆。
卫州的守将姓吴,吴家先祖靠军功封侯,是泞南有名的世家,只是这些年,泞南无仗可打,靠着荫封度日,这才渐渐败落。
现在守在卫州的,叫吴士良。
柴桑还在几百里之外时,吴士良似乎就预料到了有一天他终会兵临卫州城下,于是早早下令坚壁清野,躲进卫州,严防死守。
即使阵营不同,双方敌对,柴桑也不得不感叹,这是眼下最聪明的做法。
此时的卫州,城墙四周,光秃秃的一片,大周军队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暴露在卫州守军的视野下。
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柴桑只得先驻扎在卫州城外十里处,一边休整,一边寻觅机会。
此次南征,虽有皇子在京,奈何年纪太小,无法分担朝政,于是柴桑一路南行,奏章一路送来,常常是白日里攻城,晚上还要批阅奏章。